我若早知道

华决明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去。有些不忍再看。观众视角的体验极为割裂，左耳听的是伏昭在雪地里畅快的笑声，右耳听的是简瑜悠悠的低语：“我早该想到的，修侠道，最重要的是道心才对。”

千机尊者摇头笑笑，“这小子好大的妒性，但此计针对伏昭确实严丝合缝，中招也是应当。”

“道，道心，当真如此重要。”华决明喃喃，这方世界中对于“道”概念本身的寻求贯穿修炼始终，千机尊者点头，“这是自然，有悟道者数日之内连破数阶，也有失道心者终生不得寸进。”

“你瞧这简瑜，虽然他马上就要得偿所愿，但此计一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的心思也已旁落，也再修不出纯粹的尚武之心了。”

交谈间光幕上已经翻过年去，伏昭再下山时，身后悄悄缀了两个金丹修士。必经之路上的传送阵不知为何临时停用，伏昭在原地等待和自行绕路间选择了后者。

虽然同为内门真传弟子，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如非必要，伏昭和简瑜始终处于一个“王不见王”的状态。但简瑜其实很了解伏昭，或许因为他总是在关注比较，也可能是因为在洞察一道上尤为擅长，总之伏昭面对状况做出的选择正如简瑜所预判的那样，于是，伏昭又一次途径了融城。

庭院中悄无声息，走进去一看才发现这里已成一处空居，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伏昭当即四下探访，又寻了城中的包打听核实。不止一户看到除夕夜有官差闯入那对母女家中将人带走，几日后尸首出现在乱葬岗上。

伏昭当场怒发冲冠，好一群恶人，除夕夜，自己离开不过一月，竟全然没有顾忌。寻常凡人断不敢如此，难不成有人背后撑腰？

伏昭脑中想着，人已经全速奔向府衙，身负火灵根之人往往脾气暴烈，此时此刻怒意支配下更是颇有些不管不顾，直接跃入衙内挨个房间踹门搜捕。

后罩房中飘出一股酒气，伏昭循着味道过去，屋中人睡得七扭八歪，只剩两人还在桌前拼酒，正是教训过的熟面孔。

长刀掷出，木桌四分五裂，酒坛摔得粉碎，烛火落在满地酒水里，蹭地烧了起来。两人看清伏昭的脸，大惊失色之余脱口而出：“他他他竟真回来了，我们杀人的事……”

伏昭怒极反笑，一掌狠狠击出，两人直飞出去，撞塌了半面墙壁，陷在一堆砖块之中，生死不知。

火已经烧了起来，剩余醉酒的八人被烟气呛醒，迷迷糊糊间看到伏昭的脸还以为是在做梦，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喉间一凉断了气。

每下一刀心中便畅快一分，伏昭动作极快，走到塌墙边欲补最后两刀，以结此仇。他并未做太多防备，因此开山裂地般的两掌落在胸腹时，伏昭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砸出个大坑来。

肋骨断了数根，心脉处灵气淤塞，很痛，但这种痛历练中常有，并不会让伏昭觉得恐惧。可此时此刻他手脚冰凉，这是金丹修士出手一击的实力，他们是谁？

两个“官差”拍拍身上尘土走上前来，笑道：“这位侠士，好爆裂的脾气。”伏昭咳出一口血，“是你们在给他们撑腰？杀对孤儿寡母，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说笑了。”两个金丹修士呵呵笑着，暗含摄魂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导：“杀了她们的不正是侠士你吗？不只是她们，还有屋中这些倒霉鬼。”

脑中嗡地一声，伏昭终于恍然，原来全部都是冲着他来的，那他刚才杀的人呢？错杀了吗？一具尸体就倒在自己手边，身躯尚且温热，他的刀法极好，只有脖颈上一道利落血线，伏昭看着却觉得死状格外惨烈，忽然就有些握不住手中长刀。

八条人命，不对，他们假扮这二人的原身也绝无活路，是十条。还有那对母女呢，她们也因为跟自己扯上关系死了。我在何时结的仇没有处理好？太多了，他性格张扬，初下山时嫉恶如仇手段刚烈，是在哪里没有杀干净？

伏昭的思路恍惚起来，好像时不时有人在他耳边轻语，听不清，只是脑中越来越频繁的出现杀字，杀，早就该杀，要杀就该把有牵连的人通通杀干净！

那日他该管吗？不管她们是不是不会死？但这些官差会做出该死的事来，如此是不是也不算枉杀？火灵根伴生的躁郁之气瞬间尽数涌入脑中，伏昭心神彻底乱了，道心摇晃之际，他看到眼前两人转身欲走。

若论该死，眼前这两人最该死。

杀了他们！

伏昭抄刀在手，撑身上步，迅猛的刀式接连斩出，两个金丹修士不以为意，击出一掌相挡，却没想到并未完全挡下，掌心被刀气划破，渗出血来。

“他的修为……”金丹修士讶然开口，随即对同伴道：“不太对劲，我们先走，莫要跟他纠缠。”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做下的事，简氏自会兜住，但若是真动手伤了伏昭性命，事情可就收不了场了。

两人飞身欲走，伏昭手中法宝祭出，缚灵索两头分别套住一人。只是越阶留人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