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子
众人这才知道,那场刺杀,终究是伤了皇上的身子。过年的喜悦顷刻淡了许多,走在长街上的宫人们脸上隐隐透出些惶惶不安。
“皇上那里如何了?”
剪秋略有些为难地道:“体元殿围得铁桶一般,奴婢和江福海实在打听不出什么…”
皇后将茶盏摔在桌上,边说边咳嗽,“本宫身为皇后,难道连关怀皇上都不许吗!”
剪秋忙拿了太医院制的药丸来,配着清水送下,劝道:“除夕夜宴的时候皇上还好好的,想来不会太严重。太医们都守着,嫔妃们也都轮流侍疾。娘娘还是保重自己,早日养好身子才是。”
皇后郁郁多日,头疾未根除,又患上咳疾的毛病,每到换季便要复发,久而久之便落下病根。她心中怎会不担忧玄凌的病情,即便皇上已舍弃情分,到底夫妻多年。可如今有另一桩事更令她辗转难安,便是储君之位。
玄凌膝下六子,予漓已不得圣心,予沐、予沣都是衍庆宫所生,予淇痴蠢,剩下能供皇后选择的,就只有温婕妤所生的予灏和年前刚从西郊行宫接回来的六皇子予泓。
“本宫让你去温氏那里,她怎么说?”
“奴婢每每去,温婕妤都顾左右而言他。”剪秋撇撇嘴,“娘娘抬举温婕妤,可奴婢瞧着,她虽瞧着不声不响的,但恐怕心思不少!”
皇后头疼不已,“若不是六皇子体弱,本宫何必向她示好?罢了,去将六皇子带过来。”
至少皇上如今未限制她见六皇子,也没有把六皇子养在别的妃嫔膝下。只要再多等几年,等六皇子长大后养好身子,未必没有一搏的可能!
…
皇后那里的动静,不过一刻钟就被禀报到玄凌跟前。李长有些忐忑地问是否将六皇子抱回来,玄凌未置可否,只让他去传予沐来。
予沐这几日就守在偏殿,是以很快就进了内室。
“父皇可好些了?儿子方才正听章太医他们商讨用药事宜。”
玄凌招手示意他坐到榻边,道:“朕的病情自有章弥他们,你去做甚?”
予沐便答:“今日的功课都温习了,儿子就想在一旁听听,心里也有个章程,不至于落不到实处。”
“怎么?你也害怕?”玄凌向上挪了挪身子,“你该懂得,朕封你做兄弟中的第一个亲王背后的意思。”
予沐心内一震,忙跪下,“儿臣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
“儿臣感念父皇,只愿时时孝顺父皇。”
“懂得朕的意思,便是孝顺朕了。”玄凌打断予沐,抬手示意他起身,“你大哥已成婚,朕会让他去鸿胪寺,不会威胁到你。”
予沐急道:“儿臣从不觉得…”
“你需记得,天家无兄弟,只有如你皇叔岐山王那样,才能让人安心。”玄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从身侧拿出几本奏折递过去,“这是江南几个知府上的请罪折子,朕一直留中不发,你看看。”
“是。”予沐躬身接过,打开看了几本,眉头微皱。这几本折子通篇写得言辞恳切,只恨不能以死谢罪,可…
“你以为有何问题?”玄凌靠在枕上看他。
“父皇此番遇刺,江南各地知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儿臣忆起当日情形,伺机行刺的赫赫士兵有百余人之多,足见各地关卡有多松懈,诸多政令浮于表面,长此以往,后患无穷!儿臣以为,此类尸位素餐之辈,当立即革职,还要治他们无为之罪。”
玄凌似乎早料到他有如此想法,又问:“那你以为,知府下属官员是否有罪?要把他们都换了吗?若是换了后仍无效果,又当如何?”
如此三问,予沐方知自己的不足,“方才是儿臣思虑不周。”
玄凌笑着摇头,“你尚未入朝,想不到也无妨。只是往后需得多留心,万事不可只观一面,须知官场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意气可有,勿忘三思。”
予沐深深叩首,“儿臣受教了。”
“回去仔细想想该如何做,明日此时来回禀朕。”
予沐服侍玄凌躺下,便轻手轻脚告退离开。
刚跨出殿门,远远看见陵容牵着一个小姑娘走来。
“母妃,沁芸。”
沁芸便是小八,年前得了名字,又上了封号,称永宁帝姬。
“才从你父皇那儿出来?你父皇如何了?”陵容上前给予沐理了理环在脖子上被风吹乱的白狐毛。
“儿子瞧着父皇精神了些,方才与儿子说了好一会儿,如今已歇下了。”
这样就不便带小沁芸进去了,陵容摸摸小姑娘的发顶,让她跟着李长去偏殿用些糕点。
小沁芸乖乖点头,她如今活泼大方了许多,边走还边同李长说着话。
陵容目送他们走远,独自进了内室,一眼就瞧见笑看着她的玄凌。
陵容脸上也泛起淡淡的笑意,快步上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