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话

延禧宫在东六宫中位置靠后，狭长的宫道拢着初春略寒的微风，春衫上沾了冷意，凉浸浸的。予漓从贴身内监手里接过略厚的批风，罩在慧云身上。

慧云的两颊便生了些暖意，“谢谢殿下。”

她的笑带些腼腆，还有些娇娇的，看得予漓动了动指头，有点想捏一捏。不过思及这是在宫里，便只垂下手，借着宽大的衣袍勾住她略有些泛凉的手。

慧云有些发羞，垂着头被予漓拉着走。

住在缈云轩的黎容华搬出去之后，延禧宫便只有汤妃一人住着。予漓踏入宫门，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里大致还和记忆中一样，只不过伺候的宫人换了几张新面孔。

“殿下？！”正殿传来问梨惊讶又欢喜的声音，她把手上的托盘搁在廊下的石凳上，快步迎上来，“殿下怎不提前知会一声？奴婢也好备些殿下和郡王妃喜欢的吃食。”

予漓淡淡一笑，道：“无妨，今日特意将蓁蓁带来了，母妃可醒着？”

“刚醒呢！娘娘若知道了，一定高兴！”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汤妃问道：“问梨，是谁来了？”

问梨忙将予漓几人迎进去，汤妃看到多日未见的儿子，竟喜极而泣。

“母妃莫哭，儿子今日还将蓁蓁带来，给母妃看看。”

奶娘适时抱上依然酣睡的小蓁蓁，汤妃看得怜爱不已，还坐起身抱了许久。

慧云看出汤妃有话要说，略关怀了几句便抱着蓁蓁去了偏殿。

“你父皇许你进宫来了？母妃前几日听说你入了鸿胪寺，可还习惯吗？府上可都好？王妃、侧妃几个伺候得如何？合不合你心意？”自从予漓搬到府上，母子二人几乎没好好说过话，汤妃这会儿有太多的事情想问。

予漓扶她躺下，坐在塌边耐心地回着，语气带着轻松：“鸿胪寺的差事儿子都习惯的，而且母妃莫不是忘了慧云的父亲便是鸿胪寺卿？有岳父提点，没什么难的。府上也都好，慧云管家有方，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听他如此说，汤妃却落下泪来，“是母妃拖累了你，若不是母妃识人不明，你也不会被你父皇牵怒。那鸿胪寺就是个和外族打交道的地方，哪有皇子去那里的？”

予漓心内一叹，“儿子觉得那里挺好的，外族的稀罕物多，颇有乐趣。”

见汤妃只是哭，并不言语，予漓又道：“儿子自知不如二弟聪慧，亦不得父皇看重，所以从未起争夺皇位之心。自蓁蓁出生，儿子更不愿卷入朝堂斗争，只愿如大皇叔一般，安稳度日。若有差事，儿子便尽力去做。若无差事，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二弟秉性宽仁，不会为难儿子。贵母妃和淑母妃也不是爱挑事儿的性子，母妃只看这些新来的宫人，可有因儿子不得皇恩而轻慢母妃？”

自然没有，甚至比先前冯德妃安排的那一批更守规矩。

予漓看出母妃所想，掏出帕子替她擦干眼泪，“所以母妃尽可安心，儿子在宫外一定好好的。待以后有机会，儿子就请旨接母妃去府上小住，可好？”

汤妃眼眶一酸，泪水又滚了下来，“好，好，母妃等着那一天。”

慧云坐在侧殿，隐约能听到一二哭声，渐渐跪于平静。她抱着怀中刚睡醒的蓁蓁，在她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但愿，母妃和殿下，都能顺遂。

…

宋蕊得知玄凌要给予沐选妃，便将予沐叫来，打算问问他的意思。

“你父皇打算先给你选侧妃或侍妾，入重华宫服侍，你是怎么想的？”

予沐觉着，姨母今日有点危险，他忙表态道：“我一心只喜欢茵表妹，侧妃和侍妾什么的，我从未想过。”

宋蕊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予沐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真的！姨母相信我！”

“哼！姑且信你！”宋蕊也不想怀疑溯儿，但有那么个喜欢给儿子选小老婆的爹，加之大环境的影响，宋蕊实在是不太放心，又强调了一回，“姨母疼茵茵，就跟疼枝枝她们一样。你要是敢负她，姨母可不饶你！”

予沐忙起身拱手道：“定不负茵表妹。”

“茵茵还小，若照你父皇说得那样，早早定下亲事，恐怕到大婚前轻易都不能出门。姑娘家的日子不容易，姨母回跟你父皇说，将定亲退晚一些。”

“姨母思虑的是，溯儿也不愿茵茵受婚约的束缚。”

待予沐告退，宋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忍住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倒是机灵，这么小就知道给自个儿找媳妇了！”

百灵凑过来道：“荣亲王知根知底，又有娘娘撑腰，贵妃这个婆婆也好说话，表小姐嫁过去可不会吃亏！”

宋蕊心道，这可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