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
“姑娘,很抱歉让你同我一起受苦了。”在贵公子走向软榻之时,云不流轻声在凝秋耳畔说道。
确实受苦。凝秋想,她本是局外人,何以要掺和进这样的事里?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也同样小声地问:“公子欲奏何曲?”
“漂泊在外的游子,总会想家的,不是吗?”云不流笑着道,“姑娘便与我共谱一首怀乡调罢。”
“他会喜欢听吗?”
“会的。”
然而一曲唱罢,贵公子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凝秋心中不安看向云不流,云不流却平静而温和地向她回以一笑,一如从他手中奏出如清泉泠响的曲调。
“云不流,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你双亲的性命了。”
贵公子从软榻上下来,一步步地走到云不流面前站定,而云不流面对他的逼视也并不曾被吓到,他将箜篌交给一旁的凝秋,同时温声道:“凝秋姑娘,保护好它。”
这之后云不流从椅子上站起,气势不输分毫地和贵公子对视着。“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杨融。”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道,“我并不是因为双亲性命受挟才与你同至此地的,就如同你不是因想听我与凝秋姑娘弹唱才绑了我双亲一样。”
听到这句的杨融一瞬间就被点着了,他上前一步抓住云不流的衣领,怒道:“你耍我?!”
凝秋真没见过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她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但此时被杨融拽住衣领的云不流竟然还抽出空来向她安慰似地一笑,接着他转过头去将杨融的手拽了下来:“耍谈不上。”
他无视着杨融的存在一步步向凝秋走来,杨融自然怒极也顾不得公子气度一拳向他挥来,但在凝秋惊呼之际,云不流却四平八稳地抬手接住了他的这一拳,同时翻手带着杨融的拳狠狠向下抡了半周卸掉了此拳的气力。
“你会武功?!”杨融在震惊的同时更加愤怒了。他另一只不受钳制的手又趁机向云不流的胸口抓去,云不流却抓着杨融的那只手向前一放一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杨融受制于自己的攻击,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却又没留意身后桌子,不小心被绊倒了。
从地上爬起,杨融却不再动作,只恶狠狠地盯着云不流。
“我没说我不会,而且真动起手来,你是打不过我的。”云不流继续向凝秋走去,继续着之前因杨融突如其来的一拳而未尽的话语,“你欲以凝秋姑娘折辱于我,却不知我早闻姑娘天籁之声心向往之,你此番不过是为我做了嫁衣而已。”
他此时已走到凝秋身边,示意凝秋跟着他离开这里,而那边的杨融似还不甘心,仍是开口道:“你真就不在乎云昕夫妻性命??”
云不流离开的脚步顿了一顿。
凝秋担忧地看着他,却见云不流轻轻笑了。
“我是为何流浪江湖,又是为何漂泊江上。”他道,“你欲报杨家之仇,难道我就不恨吗?”
他不再听杨融的回答,径直推开门去,带着凝秋离开了这逼仄的房间。
刚出房间云不流的笑容就消失了。凝秋刚想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云不流却有些凝重地摇了摇头,他正想说什么,唇边却蜿蜒而下一串黑红血液。
凝秋不敢说话,只忧心忡忡地陪着他远离了那房间,下了楼。
云不流这才苦笑一声用手巾拭去了唇边黑血,嗓音有些喑哑地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凝秋姑娘陪我遭遇这些,接下来的路姑娘就不必与我同行了。”
“但是你在吐血啊。”凝秋道,“不需要我扶着你去医馆吗?”
云不流笑着摇了摇头:“这点小伤,怎好再劳烦姑娘。”
见他坚持凝秋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现在也处于惊魂稳定的状态。而云不流取过凝秋手中的箜篌,郑重地向凝秋弯腰行了一礼。
“有缘再会了,凝秋姑娘。”
这就是凝秋与云不流的初逢。
“那他真的没事吗?”齐暖问。
凝秋咬着牙摇头,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他骗了杨融自己的武艺高超,也骗了我自己的伤不重。”
“他只是服了能短暂提升功力的药,之后吐血便是这药的反噬。”
……
秋蝉在乔木的阴影里颤动着发出最后的哀鸣,呼啸而过的风卷落枯黄干瘪的叶,落在府衙内院客房洁净无尘的窗棂上,不到片刻却又被后来的风吹落,零碎在尘埃里。
客房里正燃着全平淮最好的红烛,烛心通红,烛光熠熠,而顾知熙背对红烛而坐,再明亮的烛火也只能费劲攀上他沉凝不动的影形,勉强镀一层微弱的黯光。
“殿下,那具尸体已经被送到府衙的地牢里了。”站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如此汇报着情况,“属下已吩咐下去让他们轮守,决不会有一丝松懈,请您放心,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顾知熙将手上向章牧特地要过来的游记翻过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