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归
殿内,皇帝挥退了众臣,却仍留谢元策商议南巡之事。
“....想朕方登基那年,也曾立下豪言,待国泰民安之日,便如□□那般,南巡江南,”皇帝背立于阶上,仰头看着万里山河屏风,面露追忆,“待朕真正坐上这位置,才知道这无人之巅,是最最束缚的。”
他转过身来,威严的身形与谢元策像了八分,面上却又有旁人看不懂的落寞。
“元策,你还年轻,朕要你在为数不多的自由时光里,替朕一览大好江山。”
谢元策立刻跪下,声色动容:“父皇,您正直壮年,如今朝堂稳固,国力昌盛,何不亲巡江南,一了志愿?”
“若朕亲巡,便只能巡到河清海晏,太平盛世,”皇帝失笑,锐利的眼中却满是慈爱,看着自己最完美的孩子,“元策,你生于太平盛世,自幼便立为太子,饱读诗书礼义,濯缨沧浪。你是个好太子,只是自东宫到皇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江南局势的打探和分析,你做的很好。有如一颗坏瘤,你寻到了位置,也知道应操刀剜去。可如何持刀,自哪儿剜,剜怎样深?你若不亲自剜一场,是瞧再多坏瘤,也不会明白的。”
“鲲鹏翱于天际,蛟龙遨于深水。朕将墨乙吾交予你,只是个开始。元策,去巡一次江南,看一趟烟雨,亦完完全全,历一次事。元策,你可愿意?”
谢元策清隽的面庞复了坚定:“儿臣,定不辱命!”
皇帝将他扶起,面色舒展:“如此,朕便放心了。你母后得知你要远行,忧心得很,你便去瞧瞧他,叫她安心。”
“是,”谢元策顺势站起,揖手道,“儿臣告退。”
“南巡的细枝末节,便不用你操心了。待朕安排好,差人送去你府中。”
“谢父皇。”
殿门再次打开之时,已是月上柳梢。谢元策大步迈出,殿外等候的亲卫潘旋立即跟上。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行着,皆默不作声。
直至行出了紫宸殿的地界,潘旋前后瞻望了一番,才悄声开口。
“南巡结果,如殿下所料了罢?”
“不错。”
潘旋苦着脸:“陛下为支开殿下,竟绕这般大的圈子,只万幸殿下也不算无备而来。”
谢元策停了步子,潘旋也顺势停下来。
面前便是名响一朝的太液池了。此时正是换值时分,湖边很是清冷。夜幕笼罩下,白玉的阶石也染上了暗色,草木森森摆动着,伴着微凉的夜风,无端添了几分阴冷。
潘旋正腹诽着,却见他万年冰山的太子殿下长叹一口气,复又前行。
他摸不着头脑,只得快步跟上。
坤宁宫作为历朝皇后的寝殿,自是不会离紫宸殿多远。谢元策行至殿外,便有宫女入内通传。
“策儿!我的儿!你这一行便是一年半载,要叫母后怎么办啊!”
方一入殿,皇后带着哭腔的声音便传了来。她穿了一身明黄宫装,漫头珠翠伴着步子泠泠响着,远远瞧去,有如一只飞扑而来的蝶儿。
潘旋正为自己不着调的想法懊恼,却见谢元策抬手扶住皇后的肩膀,叫她不好扑到自己怀里。
他看向那屏风后端,隐隐透着个纤俏佳人的影儿,低低提醒道:“母后,有外客在,不好叫人瞧了笑话。”
皇后勉强站直了身子,拈起帕子抹了泪:“无事,凤娇与你青梅竹马,算不得外客。”
严凤娇便自那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一袭椿色春装,显得端庄又娇俏。亦拈着帕子,却是为掩面上那一抹羞意。待行至谢元策跟前,她羞赧行礼。
“见过太子表哥,表哥安好。”
谢元策淡淡答:“表妹安好。”
皇后缓了泣色,一手挽着严凤娇,一手执了谢元策的袖子,向内殿拉:“瞧本宫这性子,你这些年政务繁多,也与凤娇生疏了不少,快进来叙叙旧罢。”
严凤娇挽着皇后的臂膀紧了紧,娇声道:“娘娘——”
谢元策却抽出手,面色严正道:“母后,此番儿臣即将南下,特来与母后辞行。”
严娇凤掩面笑道:“娘娘正是记挂这事儿呢,特令膳房做了一桌子菜,为表哥辞行。”
谢元策面不改色:“东宫还有事务未理。若母后没旁的吩咐,儿臣便先告退了。”
听得这话,严凤娇脸色白了白。皇后心中微叹,却是知道他去意已决,只怕强留不得。
她向着谢元策出言调解:“你这孩子,凤娇自白日里等到现在,你偏的匀不出一顿饭的时间了?罢了罢了,我自先去更衣。凤娇,你不是还有事要托你表哥吗?”
皇后轻轻握了握严凤娇的手,带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内殿去了。外殿便只余这主仆三人。
严凤娇垂着眼睑,微微将鬓发向耳后撩去。她看一眼一旁垂首作鸟兽状的潘旋,见他没有退下的意思,便缓步走到谢元策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