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医者

琰祯四年，天下大疫，许多百姓染疫因不及救治而死去。

疫情起始之地原本是宿云关外的南晏国，可因地壤相接，很快便蔓延至宿云关内的顷州土地之上。

顷州之后又是瓜镇，继而再向北蔓延，直到临州。

从琰祯四年十月开始，直到琰祯五年年初，瘟疫仍在蔓延。

凡染疫者，轻则全身溃痒红疹无法安寝，重则呼吸受阻，高热难退，有性命之忧。

天下医者一时之间无得诊治之要法，百姓苦疫甚久，不得解脱。

其实这样的大疫二十多年前也曾发生过一次，当时南方有汝氏一脉甚通医理，经过数月时间采药、配药，又亲身深入疫灾地区，才研制出了对症的药粉，拯救了许多百姓的性命。

只是汝氏一脉向来避世而居，外人无从知晓他们隐居在何处，自然也无法前去相求。

这次疫灾比之二十多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黎民百姓受疫灾之苦，心里皆盼着汝家能早些出来救世，不过如今汝家的当家人汝青峦年岁已长，又无子嗣，早些年被人残害坏了腿脚，行动颇不便，已是几年不曾出来过。又有传闻说他其实已经过世，汝氏一脉的医理药学尽数失传，再不会复出于世。

便在百姓的这百般猜度和隐隐的期盼之下，三月的时候，有五人现身在宿云关，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名唤松角，有很多人都曾识得，他便是汝青峦身前一直跟随的药童。

另外四人，据松角说，皆是汝青峦亲传之弟子，是奉了师命出来治疫的。

这几人现身宿云关的半月内，左近百姓的疫症皆得到了有效控制，很快顷州地界的疫灾风波便已渡过，几人的名声被传开来，像一阵风般，直送入北边诸城。

他们离开顷州后，自瓜镇到临州再又到永宁城。

五月的时候，他们又到了冠城地界。

冠城这时节原本正是桃花盛开的好时候，只是这里的疫灾比顷州似还要重一些。

大街小巷尽是患病之人的哀嚎之声。

几人甫一到冠城，就立即投身于治疫之中，但是很快他们便面临了一些问题，便是药草短缺和人手不足。

可眼下这般境况，百姓无暇他顾，纵然官府发布了文书，依然召集不来人手，亦无草药可续补。

正在这样的困难之时，有一些江湖武人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于四处赶赴于冠城，他们夜晚宿在冠城的枫秦客栈中，白日里便着手四处收集药草，以及帮忙安置染疫百姓。

渐渐地冠城又恢复了些许活气，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治愈，也加入到治疫的行列中。

就在冠城疫灾要接近尾声的时候，这些最先帮忙的江湖武人们纵然身体强健，终究也没躲过，大半竟也都染了疫，困顿在枫秦客栈中。

莫看这些江湖武人平日行事彪悍，可当真生了病，各个都似欲出嫁的娇娘般，娇气得很。动辄躺在床榻上哼哼唧唧，更有甚者则是叫爹喊娘的，好生逗乐。

松角这日从枫秦客栈出来，回到几人临时在冠城落脚的宅子里，刚推开门便抱怨道：“那些江湖武人忒是令人恼火，我明明嘱咐了服药戒食辣饮酒，可他们昨夜又饮了一夜的酒，致今日病又加重，各个叫苦不迭，今日便又央我将那疏痛药开双成剂量，简直气煞人了！”

院中四人，两人在研磨药粉、挑拣草药，一人在院中支了张矮桌在写药方，另一人坐在墙头下木凳上，手指间在把玩着一把泛着冷光的掌心剑，瞧着面色很不对味儿。

松角隐约觉得气氛不对，下意识看向磨药粉的那个。

磨药粉的女子便开口为他解惑道：“冠城令李嵩看上了你阿娈姐姐，要将她留在冠城开医馆，令她以后不必再四处颠沛行医。”

松角便噗哧笑出声，道：“这冠城令委实不要命，连九叔叔都敢招惹，不过如今已易容成这般模样，他竟还能发现阿娈姐姐的好，倒确然非是个以貌取人的浮荡人。”

冠城令李嵩年纪尚不足三十岁，未娶妻。他相貌周正，为人也甚有礼。这次冠城疫灾，他事事也算亲力亲为，是个肯实干的，假以时日，当是一个可为民谋事的好官。

不一时冠城令李嵩又派人送来饭食，在冠城行医这阵子，这宅子是李嵩安排的，饭食自也是由他一并安排，虽今日他惹了某人不痛快，可饭还是要吃的。

几人便在院中就着点晚霞光景沉默地吃了一餐饭。

冠城的疫灾已然到了尾声，这几日终于可清闲了些许，吃完饭后便早早各自回屋睡去。

枕席之上，宁娈正昏昏欲睡着，钟离九忽然说道：“那冠城令一表人才，往后前景怕是不差，若真应了他，虽不说锦衣玉食，却也是繁世中栖身，事事物物都是足的，总好过山林避居的生活。”

宁娈倏然睁开眼，望向钟离九道：“师叔是又犯了替人抉择去路的病吗？”

四年前螺山山巅之上，钟离九在危急之际，带着宁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