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医者
自天云山跃至螺山。他知道秦愚一定会护住宁娈周全,自己便浑然不顾地松开手坠下深涧。可他却未想到宁娈竟会随着他一并跳下来。
亏得二人坠下时,被一直隐在深涧半壁处的卢良及他所带密卫十几人救下,这才保下了性命。
只是那时钟离九已经毒侵肌理肺腑,距死亡不过一步之遥。好在阿吉和花间月及时带汝先生赶来汇合,用猛药勉强续住他的性命,又颠沛数日到了汝先生隐居之地,这一住就是四年多。
四年之中有近一年,钟离九皆是在床榻上,日日用药吊着性命,不知耗费了汝先生多少心力,待得钟离九可下床行走之后,不足三日汝先生便病倒了,此后身体便再不复从前。
此次疫灾,汝先生又耗了许多心力调制药草,待得到良方后自己却因腿疾又犯而不能出山。这才令四人以弟子之名出来救世治疫。
那年二人自深涧落下,虽都保住了性命,可自那之后有很长时间,宁娈未与钟离九说过只言片语,纵然几次他险些扛不住猛药几乎死去,她依然不曾理他。
他方知像她这样柔弱的女子若一旦发起脾气来,会这般要命。
后来他身体渐渐好转起来,百般殷勤之下,终究缠磨得她不再那般冷面,只是始终淡淡的。
汝先生避居之处是深山中的一个素来不与外通的村落,除汝氏医者一脉之外,另有工造匠人唐、孙二家,皆是避世之人。
在那里住了一年半载之后,每每哪一家添了娃娃,宁娈便会做许多吃食和孩童衣衫送去。
她喜欢逗弄那些软乎乎的小娃娃,这些钟离九都是看在眼里的,想起曾经宫中她也曾有孕,只是当时那般处境,到底令她落了胎。
自避居之后的很长时间,钟离九都盼着她能再有孕,可一直都再未有。
汝先生也曾为二人各自细细把过一番脉象,之后便面色沉敛地将钟离九叫出。
曾经他两次中毒,皆是生死关口救了回来,实在算得命大之人。只是被一些药物和毒性损了身体,难免有些不合之处,以致令宁娈难以有孕。
钟离九抬手去抚她小腹,道:“我知你喜欢孩童,和我在一处终究是委屈了你。”
宁娈觉得他言语甚荒诞,本是困乏不想理,可背身过去时心中又不忍起来,她到底又转身过来,将头枕在他手臂之上,轻声对他道:“师叔荒唐。我虽喜欢孩童,却也非任谁都可以。当初我虽怨过你,怨你那时的浑不在意,轻而易举便可替我做出“落胎”的决定。”
回想当初,宁娈禁不住苦笑了下,失语片刻才又道:“其实,那日汝先生和师叔所言,我皆已听到。你又何苦还要瞒我。”
那日汝先生为宁娈把过脉后曾暗问钟离九,可是令她落过胎。
当时宁娈便在门后默站着。
她本以为定然是那次落胎伤了躯体,可后来听到的话却令她心中一时失了神。
那时汝先生得知他令她落胎之事后便道:“你当初巴巴地向我讨药,我本不欲给你,此药伤身,可是你执意如此。既有那药,又怎会令阿娈有孕?”
钟离九当时答道:“那药服用一次可管十数日,我亦是如此服用,只是到宫中后本以为再用不到,后来出了差错,药已然未剩几粒,我便······疏忽了几日。”
汝先生则又道:“好在阿娈身体尚可调养。只是当初我也同你说过,那药不可服用太密,每服一次虽管十数日,可必要再等一月方可服用第二次。你若当真听我之言,岂会将身体作践成这样。”
若非她站在门后,怕是永不会知道这件事。
宁娈微微起身,用手指描摹过他的眉眼,声音浅浅道:“我想要的,是个有着你这般眉眼的孩子”,她想了想又似不满意,接续了一句道:“可不要有你这般深沉心思才好。”
钟离九目光深深望着她,须臾后抬臂将她揽近,细细亲吻过她的面庞和唇畔,而后低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宁娈沉溺在他的深吻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推抵他道:“我何时是你的妻了?”
钟离九笑意颇深,垂眸看她,道:“自你受我发簪那日起,你便是我妻。”
他伸手拂灭灯烛,似用手指描摹着一幅美人图像,直令美人吟叹,昏昏长夜尽是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