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
2003年6月23日 它星期一 晴天
我妈说:“良辰吉日,一个石头打俩鸟,你哥结婚,你考试,喜上加喜多好。”
我睁着朦朦胧胧,凌晨一二点才睡的眼睛坐在考场外等待进场。
我很奇怪,一向拿我当掌中宝的我爸,还是有知识堆积大脑的我爸,竟然也相信那些算卦的“命理”箴言。
当我爸胡子拉碴回到我们小城的时候,已经离这些事过去了将近二十几天,也已经离我哥结婚的日子不到两天。
不说我爸瘦了一圈,黑了两个色,就说在那深山里找了民房隔离的住宿餐饮条件就够他回想一辈子。
我爸的头脑日渐恢复思考状态,他终于从赔了几万块钱的一声叹息里恢复正常准备儿子的婚礼。但却丝毫没有考虑这日子和我的中考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不合适。
我猛地,一下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小时候,曾经有一个路过的“明眼儿”外村人去到我们村,我妈便迎进了家给看宅子,这中年男子房顶上瞅了瞅,屋里走了个遍,拿出一火柴盒,嘴里振振有词一番,不一会儿,火柴盒上就显示了一个小人的图案,他大惊失色的说:你们家似有不宁征兆。
我妈便特相信的连连点头问:“大师这是犯小人是不?”
“大师”左右晃晃铃铛指着东边邻居窗檐上的枣树说:“这棵树挡住了你家的运势,须除。”又指了指西边邻居的屋檐说,“他家似有刀影在你们家顶上盘旋,须查探一番。”
我妈登上房顶,果然看到邻居的房檐上放着一把开了刃的剪刀,刀口冲我家。我妈深信不疑,千恩万谢的给了大师很多钱。
从那天开始,我就经常时不时的听见我妈骂街:你家枣树凭什么不能锯掉?口袋里装钉子一个个的想学我家出头,你也得有那本事啊?你家当真是故意要折煞我家的运气,别的不放偏放剪刀在房檐上,还不承认,鼻子里插大葱装什么蒜,你们都是霉烂的冬瓜一肚子坏水,就是故意要让我们家犯小人,你们是眼儿气我男人能挣钱。
我妈骂街时用一种特有的怒火中烧的表情,加上跳着脚,伸着食指这种瑕疵必报的动作,有时在院子里,有时在房顶上,别有一番意境。
有时候,我爸也会参与其中,大部分原因,是信这些“仙人”说的话,少部分里,有一些护短之意,更有一些财大气粗,欺人太甚之意。
别管哪些,这都助长了我妈的气势,她的唾沫星子啪啪的溅的更为所欲为。
小小的我见我爸终于和我妈保持了高度的一致,也坚信,我妈说的是对的,就是他们看上了我家的好日子,故意来捣毁我家。他们就是西游记里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存在。有一天终于受了我妈这段时间的“熏陶”,学了我妈的泼妇样子,撒坏一样把一桶泔水隔着墙倒进邻居墙角灶台的风箱上。我爸看着我拧着嘴巴学我妈破口大骂的样子大为意外和吃惊。
所以这之后没多久,我们家就搬到了县城。是啊,我爸要搬家,是因为这些事情。并不全是因为我哥,怪不得连宅子也卖了。
我摇摇脑袋,发出一声叹气,我妈没文化,她相信村妇们说的:我家新挖的,放红薯的地窖挖的太深了,有一次我都听见对面的美国妇人在他家灶台上放篦帘的声音。奇怪的是,我那么小还跟着她一块相信了这些奇怪的谬论。
我爸,嘴里说着没文化真可怕的口头禅,到头来,却被我妈疯言疯语给说通,我哥结婚的日子。连熬过我中考都不肯。这火急火燎的结婚,也肯定有什么事情是我最近忙着学习不知道的。
成吧,既然我妈说:你这上学跟我们纳鞋底一样,种上鞋不用锥子也能行的人,不差这一两天,受不得这影响,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就对了。
且不说我妈后来有没有悔过之意吧?就现在我哥的表现,我一直怀疑我哥连性格是不是都完完全全复制了我妈。我妈和我哥都有一个本领:我哥把入党申请用了满篇幅的东拼西凑来的文字,里面还有几个鹤立鸡群的拼音,所以到现在,他都没有申请成功入党。而我妈因为帮忙我爸的物流生意,用仅有的两年学历自创汉字。一般人都看不懂,只有她知道念什么。我看过几眼,大约是各种符号和圈圈:邯郸峰峰是一个甘,一个单还少那两横,峰峰最简便,两坨山一样的线条。山东淄博的淄就是三点水加一个箭头,博丢掉了右边换成了两个上下整齐划一的两个圈。山西运城的运城基本上也会丢掉走之旁和土字旁。一眼看去,满本子丢三落四的字还被勾勾划划。后来干脆带人字,女字偏旁的汉字,直接就是画出不同版本的小人儿,像极了《清明上河图》某一个角落的景象。
所以,新世纪的年代,像我哥这年纪轻轻,在结婚签字的时候问我嫂子,我的峰字怎么写来着的人,我甚是嗤之以鼻。
哼,我又不自觉的冷笑了一声,回过神来,因为我看到监考老师直直的向我走过来,我赶忙装作咳嗽一般轻咳了一下。
“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