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街
看着那些孩子在泥里滚做一团,一个个痛得嗷嗷叫唤,文七有些得意。
她转过头,打算看看自己救下的那个。
谁知那孩子狠狠地推了她一把,飞快地朝刚才欺负他的孩子们跑过去。
大笑着加入了他们。
文七呆住。
“看来他们原本玩得很开心,却被你破坏了。”
望着眼前一身粗布窄袖,小麦肤色的萧鸾,她蘧然有些恍惚。
脚下是十里长街,周围人群熙攘,他们真的从侯府出来了!
半日前——
自从请过郎中,又得了长陵侯的特别关照,栖凤斋好几日不见客。
而那位受了惊吓的正主,每日无事躺平,伸伸懒腰,长指偶尔逗弄不知何处飞来,停在窗框上的鸟儿,一派慵懒闲适。
这副模样倒像极了冷宫那时候,每日悠悠闲闲佛系过活的废太子,可惜,全是演的。
“你在想什么?”
文七回过神:“没有。”
萧鸾不赞同地看着她,方才的模样分明是看着他想到了什么。
他们本来就不亲近。
不能算伙伴,也并非死敌,彼此间既无信任又无真情,却诡异地一直形影相伴。
她有时候令他忆起当年那个背叛的宫女,看似辅以蜜糖之人,其实没有半丝真心,而看似冷漠自私之人,居然会可怜他。
萧鸾垂眸,日光在长睫上翩然起舞:“你过来。”
文七有些不明所以,慢腾腾地挪过来,又得了他的示意坐下。
一颗脑袋突然靠了过来。他、他在做什么?
他居然枕在她的肩上!
衣衫微微拉扯,肩颈落下温热的重量和呼吸,文七一时间僵住了。
“您……”
他道:“嘘。”
亲近一个人原来很容易,他几乎快要忘记了那种感觉,她的肩膀瘦瘦小小的,却稳稳接住他的重量,唯一变化的,是愈加明显的呼吸和心跳。
萧鸾闭上眼睛。
窗外,天清风朗,空中浮起一股类似幽兰的淡淡香气。
或许,就像她说的,休息一会儿。
偶尔也做一做真正的自己吧。
脑子里却有个异样的声音不断地道:“你现在跟过去那个蠢物有什么区别!还是那么愚蠢!”
时光过去很久,久到文七昏昏沉沉地以为他睡了。
肩膀上的人突然动了动,声带的鼓动传入她耳廓:“累吗?”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萧鸾直起身子,眸子格外深邃迷离,看向她:“我记得,你曾问我有没有出去过?”
“哎?”文七微微一愣。
这一天,是栖凤斋主人受惊吓的第四天。
这一天,侯府厨房订下的蔬菜肉食早早送到,小厮卸完了货,拿出单子让厨房的人看了一眼,推着空荡荡四个大菜篓子,哼着小调十八摸,慢悠悠地出府去了。
板车进了一条巷子,小厮突然使劲眨了眨眼,前面地上那银光闪闪的事物,那是……银子吗?
两个菜篓子的顶盖缓缓打开。
小厮捡着好宝贝,又是牙咬又是送到耳边听声,宝贝揣进怀里,乐呵呵地推着车出去了。
巷子口多了两个眼生的年轻人。
男的一身窄袖衫子,瘦而枯黄,看着像个吃不饱饭的穷书生。至于另一个,也是瘦瘦小小,不起眼的小姑娘。
两个人很快没入人群。
文七道:“您平时就是这样?”
萧鸾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不然呢。
好吧,谁能想到去钻满是菜叶和鸡那啥屎的菜篓子,他倒是真不讲究。
萧鸾却领着她先去洗漱了一番,好吧,原来还是讲究的,爱穿白衣的人,果然都爱洁。
两人换了套衣裳,各自打理干净,文七因方才在菜篓子里蹲久了,日头又大,不觉有些晕眩,扶着墙站了站。
萧鸾道:“你经常这样?”
文七晃了晃脑袋:“还好……”
他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带着她去了一处地方,是家医馆。
文七:“奴婢不用……”话没说完,人已经被半挟持进去了。
坐诊的老大夫一脸福相,笑弥勒似的,为她搭脉,笑容未变,只是眼神逐渐有些犀利起来。
他先看了一眼萧鸾,问道:“小姑娘受过外伤?”
文七点点头。
老大夫不言语,萧鸾道:“她的大腿受过刀伤,两次。”他平静自若,倒是文七搔了搔脑袋。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我看不止……等等,我得再搭搭脉。”
他的手来不及放到文七腕间,便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这人脸是褐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