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华京

头上，名声上在外巩固了皇权，在京城内打压了世家。

就算徽宁之乱与太后无关，太后也早有此心想要除掉宁王，打压世家。只是缺个时机，没有这次的徽宁之乱，日后还会出现其他动乱，成为太后动手的借口。

薛思危细思极恐，这盘棋怕是早在当初徽宁大乱就已经开始下了。宁王意图谋反，若真是太后的手笔。这一切的最后竟只是为了夺取宁王在西川的兵权，从徽宁到京城，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像她一样流离失所，被流贼追杀。

可却人人不似她，没有薛思危来救她。

京城中的每一次变动，都影响着地方的安定。

这些世家为一己之私，搅乱地方安定，踏着白骨享乐，草菅人命。

这些传言薛思危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所以游禁月的话他半信半疑。

“太后若要想笼络住西川的兵权，所以庆阳长公主的驸马必死。徐家手里无兵，年轻一代无将领，这是徐家的弱点，太后就会想办法弥补这一点。”

她直挑重点，薛思危终于抬头看她。

这一次，三司审查的案子正好是驸马被牵连一案。公主与太后已僵持多时。而这件案子在刑部与都察院得到了一致的认同，最后只差大理寺覆审便可定下驸马死罪，这也正和太后心意。

“只要三司会审一致通过，驸马必死。可是最后一道覆审是你大理寺卿在判，公主与太后势必对峙到底，你该如何？大理寺卿薛思危？”

“驸马的命就握在你的手里，薛思危。”

游禁月无奈的笑了，此刻薛思危的心情和她一样，颇为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她身在徽宁，能将京城中的事看得一清二楚。薛思危自己又何尝不知，宁王谋反或许就是诬陷，驸马又如何是逆党？

他们都只是被幕后操纵者操纵的棋子。

薛思危能看清这一切，但他不想枉死一人。

“我猜你现在犹如背腹受敌吧。”游禁月没有看他，而是越过他看向屋外细雨。

薛思危心中一紧，眉眼闪动。

前些日子驸马一案三司会审，先后经过都察院与刑部一致覆审，因着太后的意思，快查快杀。这桩案子司法覆审速度走的飞快，而到了大理寺时，薛思危恰好被皇帝急命昭回京，这件案子就落入了薛思危手里。

他看了一遍审问卷宗，便以“驸马情词不明，或属冤屈”将此案驳回，要求刑部再审。驸马一案就此陷入僵局，刑部连发几次覆审，都被薛思危一一拦下。

庆阳长公主得知此事，亲临薛府，跪求薛思危。

那时薛思危说：“为官者不枉冤一人，为将者不滥杀一生。”

不久后，都察院上书皇帝，大理寺包庇同族，直言大理寺卿薛思危与驸马薛长雍祖上均出自东河薛氏。

几日之内，整个大理寺险些被拉下马。大理寺一众官员被跪罚午门前，其间，大理寺正周玦跪死于午门。皇帝命大理寺松口，可薛思危一口咬定驸马被冤，不应枉死。

皇帝震怒，多亏太后出面，薛思危免得牢狱之灾。

最后一人被罚跪午门前。

大理寺不松口，三司僵持不下，大理寺一部力顶都察院与刑部，时间一久，也吃不消。再加上皇帝与太后受意，薛思危的压力与日俱增。

驸马在刑部大牢，公主则日日在府中拜神求佛。

薛思危不想枉死驸马，可他孤身一人无法与太后和皇帝抗衡，就连那些世家公子都忍不住取笑。

薛思危没有说话，游禁月再次开口。

“所以祖父让我来京，为大人分忧。”

“分忧？”薛思危不断重复这两个字，时隔多年，游应蛟的脸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他头发花白，脾气古怪，在朝中惟有与如今首辅孔怀重交好。后来辞官归乡，孔怀重也是万分挽留。

“祖父说，勿忘方生方死，切望方死方生。”

多年前，游应蛟曾对着薛思危说：“方生方死，方死方休。”那时的薛思危不明其深意，也不清楚游应蛟想要他真正明白的意思。

多年后，阁老逝世，上京风云涌动，无辜之人被牵连。那句“为官者不枉怨一人”在此刻侵蚀他着的骨头。看透真想却无能为力感一遍遍冲击着他的大脑。庆阳下跪的样子，那些攀附太后的小人嘴脸…………

他被夹在理想与现实中，不能喘息。

“薛思危，驸马你保不了。”

因为你无法与皇权和世家抗衡，你无法对抗那些身居高位有兵有权之人。你没有世家撑腰，没有兵权在手，你虽是为怨屈错案平反的大理寺卿，可是你也只是被牵着线的傀儡。

在你为官的那一刻，没有站在权力的高位上时，你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他们的刽子手，违背你的良心与初衷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