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势凌人
“叔公?”
张静姝望见端坐厅堂正中的男子,愣了愣神。
小桔和张忠两人俱俯首帖耳立在一旁,状极恭敬,大气也不敢出。
来者不是旁人,却是方之洲的胞弟方之渊,是现今方家宗族里辈分最高的人。
可他应当在老家,怎会来都城呢?
方之渊半敛着眼皮睨了张静姝一眼,端着茶碗,淡淡地“嗯”了一声。
张静姝醒过神,行礼请安,方之渊这才放下茶碗,拿正眼看她。
张静姝问道:“叔公何时来的?”
方之渊道:“昨儿才到,我若不来,你们这些小的快把家都拆散了。”
张静姝默不作声。
方之渊一拍桌子,斥道:“胡闹!”
张静姝仍不作声。
方之渊沉声道:“方奕要休妻,族里不准,到现在,你还是方家的媳妇。”他顿了顿,令道:“张忠,你二人速去收拾行李,即刻回府,不得有误。”
张忠应道:“是。”小桔瞄了眼张静姝,亦道:“是。”
二人正待退下,张静姝出声道:“慢着,我让你们去了么?”
张忠和小桔顿住脚步,进退不得,只左右看看,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张静姝道:“叔公,方奕给我下休书,白纸黑字,签名盖印,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含糊,我绝不会跟你回侯府。”
方之渊厉声道:“族里不准他休,他就断不能休!你手里那封休书就是废纸!”
张静姝冷静地道:“叔公,你别忘了,现今谁才是方家的主人。”
方之渊被噎得语塞,良晌,方放软口气道:“方奕到底年轻,涉世未深,难免犯错。静姝,你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理应扶他往正道上走,怎能一言不合就跟他拆家呢?”
张静姝垂了眸子,道:“我跟方奕夫妻情分已尽,子说了,倒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打碎的镜子粘不好,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方之渊劝道:“你若恼火方奕招惹了不三不四的女人,我替你做主,打断那女人的腿将她逐出门墙。”
张静姝摇摇头:“叔公,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了。”
方之渊脸一沉,冷声道:“静姝,我劝你不要跟侯府作对。”
张静姝沉默片刻,往后退了两步,跪地拜倒。
方之渊面色转和,作势起身:“你们先拾掇罢,酉正我遣人来接。”
张静姝三拜起身,道:“叔公,我敬你是长辈,故而三拜。接下来,我若说出什么不敬的话,这三拜便算是赔罪。”
她直视方之渊道:“我直说罢,今日若是方奕亲来,说些好话,兴许我便跟他走了,只当这是一出夫妻勃谿的闹剧。可你来算什么?”
方之渊对视张静姝片时,冷笑一声:“好你个张静姝,看你平素蔫蔫的,没想竟是个泼辣的货!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直说罢,你若离开都城远走高飞倒也罢了,但你既留在都城,方家岂能让你在外招摇?”
张静姝一时脑筋转不过弯:“什么意思?”
“好,那我索性再说得直白点儿。”方之渊冷然道,“即便被休,你也是方家的人,你若在外沾惹了什么野男人,扫的是方家的脸面,你就是死,也得清清白白地死在侯府!”
张静姝这下明白了:敢情被休了,方家还要给她立个贞节牌坊?
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
张静姝脑子一热:“你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方之渊勃然大怒,抓过茶杯朝张静姝掷去,张忠惊呼一声,扑身过去挡在张静姝身前,茶杯打在他身上,茶水却泼了张静姝一头一脸。
“张静姝,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你够胆以下犯上,便休怪侯府不留情面!”两人至此撕破脸皮,方之渊也再不客气。
张忠惶恐跪地,连连叩首:“小姐少不更事,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小桔眼见方之渊发火,已是吓得六神无主。
张静姝任由茶水挂在脸上,面上现出一股子轻蔑来:“公公将方家交由我管时,郑重叮嘱,凡事要讲理,以理服人,不可仗势欺人。公公尚在人世,我走也没多少时日,没想到侯府家风竟变成这样。”
张静姝说罢,往门外一指:“方之渊,你看清楚了,这是张宅,你要施威,走错了地方。”
方之渊怒道:“张静姝,你——”
张静姝扬高声音,压过他的话头:“再者,公公是天子门生,方家是书香门第,你往侄媳妇院子里闯,传将出去是什么话?忠叔,送客。”
方之渊指着张静姝,气得语结,半晌才道:“你等着罢!”言罢,甩袖而去。
张静姝朝他背影撂出一句:“你若还来,伺候你的就不是茶水了。”
方之渊回以一声冷哼,他一走,小桔便哭道:“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