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到
张静姝扫视一圈,见门前已被方奕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走是断然走不了了,遂踏前几步,端直立于方奕马前,义正辞严地质问道:“我不是你的奴婢,你凭什么软禁我?你是钦差,就可以藐视王法么?”
正说话间,孙校尉忽拔出长刀,朝张静姝疾冲而来,喝道:“站住——”
张静姝为他汹汹气焰所慑,登时脸色发白,本能地往后退去,方奕抬手道:“不必追了,放他走。”
张静姝回过神,猛觉有异,往后一看,才见江上波急急折回院中,人影几闪,越墙而去,院中守卫已被他的人放倒,倒是畅通无阻。
只是——
他居然见势不妙,丢下她自己遁了!
张静姝脸色更白了几分,转头瞪向方奕,紧抿着唇,虽自知力不能敌,却不甘示弱。
方奕高高在上地骑在马背上,俯视着她,冷冰冰地道:“擅闯我的宅邸,迷晕我的守卫,可按行刺钦差论处,我可以不走司法程序,先斩后奏,处决了他。你小小的任性,差点儿害死了你那位朋友。”
张静姝知他说的是实情,可仍克制不住地怒火中烧,偏又发作不得,憋到最后,只是心灰意冷地道了句:“我到底错看你了,现在的你,跟魔鬼有什么区别?”
方奕敛了眸子,仿若未闻,面上无甚表情,一跃下马,淡定地道:“跟我进来。”
张静姝窝着火、气不顺,纵知拧他不过,亦不愿屈从,钉在地上不动,连脚指头都紧弓着扒住鞋底,浑身零件都摆着不情愿的姿态:“我不。”
方奕也不与她多话,直截令道:“押进来。”
眼见两名官兵靠近过来,张静姝不得已,只得跟上方奕:“别碰我,我跟你进去就是。”
方奕回头睄着她:“甚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静姝强压下怒火,忍辱负重地跟了进去,待至屋内,方奕却未离开,而是反手闩上了门,点起蜡烛。
张静姝登时戒心大起,惊怒交加:“方奕,你想干什么?”
方奕甩灭火折子,似是累了,背靠在门上,揉了揉眉心,没有理她。
张静姝抿紧唇,怒火上头的一瞬几乎想冲上前强行破门,可又知那也是徒然,躁动一霎冷却,只定定地盯着方奕,满腔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方奕忽抬眸看向她,目光幽幽,意味不明:“你以为我想干什么?”旋又嗤地一笑,错开视线,似有些失矩,自己先解释道:“在这节骨眼儿上,我不容你节外生枝。既然你不让我省心,我只好把你看在眼皮子底下了。”
张静姝攥紧拳头,以沉默作反抗。良晌,方奕温声道:“去睡罢,待你睡下,我便走。”这一句,却带着些许哄劝的意味,可在张静姝听来,无异于鳄鱼落泪。
“何必呢?”她冷笑一声,满心鄙夷,“你不如痛快点儿,要杀还是要剐?反正你连个王爷都能扳倒,何况对付我?还是说,到了现在,你还指望我因为你几句好话就心存感激?”
方奕低垂了头,苍白的面庞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多思无益,你现下还怀着身孕,好生歇息才是。”
张静姝亦自觉情绪过激,不欲与方奕再纠缠下去,遂和衣躺下,背对着他,不发一言。
方奕见她睡下,便吹熄了蜡烛,正要出去,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守卫禀道:“侯爷,方才有人送来一件物什。”
方奕当即开了门,守卫立在门外,手上捧着一个木匣子,他心中一紧,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紧忙将木匣子打开。
木匣子里面放着的,正是他的那把“太上忘情”。
琴上还陈着一封信。
方奕面色陡沉:“送信人呢?”
“已经走了。”守卫回道。
方奕眉头紧蹙,展信阅罢,神色更是阴郁。
张静姝还未睡下,闻得动静,转眼奔至,也顾不得眼下正同方奕势如水火,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方奕将信递给她,她低头看去,见信上书:“明晚子时前,带萧后到东沽口换人,过时不候。”无有署名,她看罢,愈发不明就里:“到底怎么回事?”
方奕沉声道:“萧濯把周氏掳走了,让我拿萧皇后去换。”
张静姝骇然瞪大眸子,脱口而道:“他疯了罢!”
方奕凝神陷入沉思,没有答话,张静姝一面担忧周氏安危,一面又觉萧濯之求实乃天方夜谭,拧着眉头道:“他凭什么觉得你能把一国皇后从皇宫里带出来?简直不可理喻!”
方奕揣了信,周氏不过是个已经被逐出门墙的妾室,萧濯拿她来要挟他,亦令他想不通,但他直觉此事并不简单,思量一番,吩咐道:“速去备马。”
守卫须臾牵马而出,方奕行往大门,张静姝忽追了上去:“你要去东沽口么?我跟你同去。”
方奕素知张静姝不是个安分听话的,怕她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