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之枳
着作画的墨汁和画笔。
“等我把这桌屏换一个位置。”明月楼说着就要来拿,萧鹤渊微微侧身,正好挡住明月楼。他俯下身来端详着那扇还未完成的桌屏。绢本泥金设色,其上山山水水由水墨画成,江心之中,用墨笔勾勒了一只小船,上立二人。
“这画中二人是?”萧鹤渊轻声问。
明月楼在萧鹤渊身后探着脑袋:“立于船头的是船夫,船身处凭栏而望的是楚国王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②。”萧鹤渊的神色有些古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②。这扇屏风…”
“是给阿玄的。”明月楼坦然道,“他年底就要及冠了,这扇屏风是我答应他的及冠礼。”
萧鹤渊倏地没了声音,他看着那还未完成的桌屏,只觉得分外刺眼:“…你同小侯爷…”他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明月楼没能听清。
“阿玄喜欢《越人歌》,一定要我画这幅。”明月楼将桌屏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香几上,随口补充了一句,“还挺难画的…”
“够了。”萧鹤渊抿紧唇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这么抗拒。他猛地拉过明月楼,带着她在书案前坐下,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学琴要静心,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明月楼下意识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萧鹤渊的控制:“…等等。”
“五音发自心肝脾肺肾。”萧鹤渊像是听不见,他握着明月楼的手,开始轻轻拨弦,“要融会贯通,须得做到‘松’与‘静’。”
“用力不要过甚,即为‘松’。”萧鹤渊说着放松,却没有退开。明月楼避无可避,后背紧贴着萧鹤渊犹如铜山铁壁的胸膛,偏偏他说出来的话那么平静而无辜,“心无旁骛,意在弦外,即为‘静’。”
“我懂了。”明月楼指尖无意中拨动了丝弦,“铮”的一声,在这竹楼里久久回响,“教曲子吧。”
萧鹤渊带着明月楼拨了几下弦,拨得很快。明月楼像是没记住,她试着自己拨了一遍,果然漏了音。萧鹤渊并不说什么,他只是沉默着带着明月楼重复一遍又一遍,然而明月楼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出错。
“我是不是很笨。”明月楼回看着萧鹤渊。
“嗯。”萧鹤渊也垂眸看着她,“是很笨。”
“……”明月楼收回视线,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那一类。”
萧鹤渊仍旧握着她的手,他攥得很紧,二人相贴处逐渐烫起来:“…我一直不会如何讨你欢心。”
清风乍起,庭院里碧绿华盖晃动,竹叶在风中轻轻飘落,似一叶扁舟。偶有几片飞动着,落进明月楼发间。萧鹤渊替她摘下来,扔在古琴丝弦上:“…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明月楼几乎是立刻说,她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回首,“…你示范得很快。”
“嗯。”
“你故意的。”明月楼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
“嗯。”
“你在拖延时间。”明月楼最后说。
萧鹤渊没否认:“是,我是在拖延时间。”
明月楼眨眨眼,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为何如此…”
“…因为我是个贪心不足的人。”萧鹤渊轻声说,“我想把你拴在身边,根本不想放你走。”
明月楼倏地哑口。
“是你先越界的。”萧鹤渊神色不变,眼却红了,“…蓁蓁,你比任何人都要狠心。”
“我没有。”明月楼很慌乱,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从何说起,“…你对我来说太特别了…我需要时间。”
“好。”萧鹤渊忽然不忍心再逼她,“…想多久都可以。”
“你对我太好了。”明月楼抬眸看他,“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
“因为我心悦你。”萧鹤渊暗哑而认真地说。
“江南第一面,你只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我此生不会再遇上这样一个人。”萧鹤渊抬指碰了碰明月楼的眼尾,“我以为乍见之欢不会长久,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等我回神时,你已经擅作主张地在我心里占山为王。”
这回轮到明月楼僵住了,她愣了片刻,忽然问:“…那是种什么感觉?”
萧鹤渊也看向她,二人对视着,萧鹤渊没忍住抚摸明月楼的面颊:“…想吻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