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汤

“我大宣开朝至今300多年，从未出过女皇帝，女子干政更是不可能。”

“因着未有过先例，便空口无凭地否认一切，诸位大人如此这般，恐怕也对不住先帝对诸位的信任与看重，还是说，这是哪家定下的规矩？

“朕是先帝血脉，先帝血脉稀少，那请问诸位，如若朕不当皇帝，那诸位又该当找哪位，坐上此高位？”

裴昭冷着脸扫视一圈，她的眸子里掺了一抹宝蓝色，分明是美艳高贵的颜色，如今看来，却掺满了狼子野心。

反对声音最大的，是一位世家重臣，这倒没什么，毕竟对于她登基上位，反对声最大的就是世家。

但是令她略有震惊的是，丞相林衷回，今日却还未发话，底下的许多人见此情形也不敢发话，怕林衷回突然反水，把这些人全都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林衷回是孝元十八年最年轻的状元，为人沉稳但心机深重，黑地像一潭死水的眸子只教人看不透。

林衷回告病了许久未上朝，裴昭想起上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在一月前下朝后的殿外回廊里。

林衷回是个笑面虎。

这是裴昭在长时间和他打交道后得出的结论，这个人，无论看见你时笑得多儒雅，把你踩下去时脸上的笑容也不会淡几分。

“丞相是还有什么事要奏么？”裴昭看着此人，只觉得寒凉，不敢多说上几个字，怕说着说着就被他绕了进去。

林衷回只是笑笑，行了礼，道：“臣想问陛下，为何认为女子也能当皇帝。”

裴昭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反问道：“那丞相为何认为女子不能当皇帝？”

林衷回答不上来，或者说他是并不想回答，依然是笑着，悠悠然答道：“臣愚钝，故想请教陛下。”

裴昭心中冷笑，若是这人愚钝，那天下有多少人是聪明人？

“假若现在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王有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某日，这位皇后诞下一子一女，二人拜了同一位先生，一同修学，在国家大事上，二人的看法也是没有大的出入。

“如今，老皇帝病逝，那为何，这男子能登基成为皇帝，那女子，只能嫁作人妇或为国联姻？”

这个故事是裴绪瑾说给她听的，虽然真假尚未有定论，但不可否认，确实是那么个道理。

收回思绪，底下鸦雀无声，裴昭只觉得可笑，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离了主心骨，便溃不成军。

裴昭挥挥手：“诸位可还有何事要议？”

低头对上林衷回的视线，她浅浅一笑，她道：“诸位今日定是说累了，李元，给诸位大人盛汤。”

只一句，底下便炸了，都摸不清她这一番是要作何，刚有人想进言，又被裴昭一记眼刀杀回去。

不多时，人人手中都多了一碗升腾着白气的热汤，似还有着一股奇香在大殿中散开来。

众人都不敢下嘴，端着汤面面相觑，看向裴昭，却又不像下了毒的样子。

从裴昭面上找不到答案，便将目光转向林衷回，这可是这群人的主心骨，他不动，便也没几个敢贸然出手。

裴昭盯着林衷回皱眉，似乎是察觉到裴昭不悦，群臣收回了目光。

此时，只听威武大将军朗声道：“左右不过是一碗汤，一群只晓得懂嘴皮子的文官，连汤都不敢喝。”

这边语未毕，只听那边，已经砸了一个碗。

跪下的是林衷回，地上是碎掉的瓦片，他道：“陛下赎罪，臣大病初愈，手有些拿不稳了。”

裴昭挑眉：“丞相还是注意身体，不要逞强的才是。”

转过头，大将军一口干完汤，陆陆续续地，殿上就只剩下喝汤的声音。

裴昭看向大将军：“不知将军觉得如何？”

大将军身形魁梧，又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回陛下，鲜、香俱全，滋味甚美，就是后味略酸，想来是后厨出了岔子，不知这汤叫什么？”

裴昭还是笑，却笑得让人头皮发麻，明明是一抹淡笑。

“起名，太子汤，如何？”

殿内寂静一片，趁着还没人反应过来，裴昭令人宣了退朝。

后还未等走到后殿，此起披伏的呕吐声便在朝堂上响起。

李元递了帕子上来：“陛下，太医院出了新的药方。”

裴昭接过帕子，细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纤细白皙的手指被擦地泛红，渗出血丝。

疼痛刺激神经，裴昭回过神，突然想起来问：“除夕，是后日吧？烟火可备好了？”李元点头：“回陛下，已经按您吩咐的备好了。”

从后殿里出来，裴昭没有直接回殿中处理成堆的事物，而是脚步一顿，被身后的人唤来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