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眼看聂远道就要走出千金阁。
江淮匆忙起身去追他,临走时回首,极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谢姝:“你一个人可以吗?”
“放心吧。我自有脱身之法。”
谢姝说着,回以一个安心即可的微笑,没有江淮这个小尾巴跟着,她自是乐得逍遥自在,想办什么事自己悄悄也就办了。
江淮欲言又止。
就谢姝这个一心想要搞事情的模样,她还真就不能随便放下这个心。这要搁在从前,哪怕谢姝闹到天上去,她也是懒得管的。
自打谢姝自知命不久矣之后,就变得有点儿……不怎么惜命。
想法极端,办事狠绝。
每一日都活得跟来不及去死一般,不留半分余地。
真的怕她这一个不留神,谢姝人就没了。
“紧急关头,记得放把火,给我报个信儿……”
她好即刻赶去救她。
谢姝:“……紧急关头放把火?你是觉着我死得不够痛快不是?报信给你,叫你过来赶个晚集?再凑凑热闹?”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江淮当场摔门而走。将门板砸得震天响。
与赶来接人的老鸨打了个照面。
江淮黑着脸,一身的杀气,见老鸨站在门口也有些意外。但她赶着去追聂远道就没理会,左右谢姝那张破嘴虽能气死个人,说起鬼话来亦可将死人说活。
她能摆平。
崔三娘惊魂未定地拈着个帕子站在门拐角,忙不迭地轻拍两下胸脯,望向屋内的谢姝:“赵小爷,您的家仆气性可真够大的哈!”
谢姝一愣,随即摇头苦笑,“下人不懂规矩争风吃醋,倒是叫妈妈见笑了。”这急中生智的一句话,看似简单,却巧妙地将一切解释通顺了。
富贵膏粱子弟,哪个不在身边养上七八个小情儿,自也有荤素不忌收用貌美小厮者。更何况眼前这位爷,原本便好这一口。
主子移情别恋,小情儿不痛快了,摔个门倒也正常。
崔三娘了然。顿时消了一大半疑窦,还十分上道地劝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赵爷您放心,我们云儿可是朵解语花,善解人意得很呢,包您满意。”
云儿?
这么温柔似水的花名,配上云卿那张不苟言笑的死人脸。
竟有些好笑。
谢姝含笑摇了摇扇子,踏出阁楼。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怎样一朵吃人不吐骨头的解语花!
-
崔三娘亲自带路,引着谢姝走过那架跨水而过的木桥。
岸边的水榭只应付一般客人,一掷千金拍下花魁的是贵客,会直接受邀,入住千金阁后院花魁们房间。
这也是谢姝此行目的。
夜已深,岸边人影阑珊,唯余彻夜长燃的花灯,明明而耀,代替那怯于见人的孤月,倒印于粼粼湖水之上。
木桥连接着后院的孤屿。
足够宽敞。
今夜的二十四位花魁,分院别住,却还只是在外围。江淮探得的那几个戒备森严的院子,位置要再靠里些。
“赵爷好眠,奴家先行告退了。”
崔三娘将谢姝引至云卿的青竹轩外,又把手里的六角琉璃宫灯交给了她。
花魁们的院子按照二十四类花木品性精心布置,刻意将庭院灯打得昏昏然是为了营造一种朦胧感。由客人亲自提灯入内,则有曲径通幽的神秘感。
谢姝提灯,瞥了眼灯罩上彩绘的各类春宫式样的图纹。
不愧是沭阳湖上有名的青楼,还挺会玩儿的。
她一面走一面假作赏景闲逛的模样,悄无声息地将四下地形摸了个遍。
待推门而入,已是一炷香之后了。
萧如璋早等得不耐烦了。
他本想借谢姝之手大闹千金阁,趁乱窃取千金阁与朝中官员私下往来的名录。之后抽身而退,坐山观虎斗,看南北二京的朝员怎么狗咬狗。
谁知,怎么都等不来谢姝,眼看子时就要过了。
罢了。
他还是先行将名单拿到手再说。
正要换下身上松松垮垮的怪衣服。房门彭的一声被人从外间推来,一道瘦削的身影提着盏精致的宫灯出现在门口。
熟悉的咳声传来。
来人正是谢姝。萧如璋心下稍定,纵然时间紧迫,但演戏的角儿已就位,一切便还在掌控之中。
谢姝将那盏炫目的宫灯往廊下的挂钩上一挂,施施然迈进了他的屋子。之前为了消除她的防备,他服毒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如今为了方便行动,业已服下解药。
隔着轻薄的白纱,女子的面容清晰可见。
两三步的路程,萧如璋脑子里闪过一封密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