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一股冰冷而舒适的气息从面上传来,尽管浑身依旧滚烫,却足以支撑片刻清明。
又有一个年幼的赵策站在他身后,平静地看向他。
赵策垂下手,思索片刻,问:“你后悔吗?”
“什么?”
“打赵丰年。”
他果断地摇摇头:“我不后悔,是他欺人太甚,侮辱我大哥在先,我有什么错?”
原来是经历过未来、知晓后果的自己后悔了。
他不会未卜先知,而现在自己就有一个机会,去挽救这不堪的局面。
这回是年幼的自己问他了:“你要向赵丰年低头吗?”
是的。
成年人往往要比孩童思量更多,例如人情世故,例如前因后果,他无法再做到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也不能明知未来还坐观不理。
哪怕干涉这件事后,自己可能会消失,毕竟从今往后世上不会再有武馆的义子,只有赵家二郎。
“你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世事已定,就算向他低了头,梦醒来还是得过自己的日子。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向他低头吗?”
平静的话语惊醒赵策。
是啊他凭什么如此坚定地认为,只要拦住自己,过去就会改变呢?
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是忠义武馆长大的孩子,虽然小时候很辛苦,当依旧成为了师傅的骄傲,甚至把他认作接班人。
他对现状并无不满,只是贪婪地奢想十全十美的境况。倘若真的救回了大哥,倘若他记得,会不会也后悔没有立场再见师傅一面呢?
更何况这只是一场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梦!
向赵丰年低头做小,醒来也只是个憋屈的梦。
他对不起大哥,那也得死后亲自说去,那赵丰年算什么东西在中间占便宜?
在被滚烫的气息燎伤皮肤前,赵策挥手,一拳打散了赵丰年的幻影。
·
忠义武馆里,已是黄昏时刻。
周婶送走郎中,谢春花迎上去问:“大夫怎么说?”
“说是梦魇缠身,按照方子把药煎了给他服下,今夜热退了便好了。我现在去厨房看看火候。”
谢春花点点头:“那我再去换盆水,还按刚刚的法子用毛巾敷额头。”
她推开赵策的房门,昏黄的光线争先恐后涌入屋内。
陶庄年纪小,怕被过了病气,严师傅还没回来不好擅自决定,便将他先安置到谢春花屋里。
不知是光线的原因,还是发热的缘故,榻上之人面色红晕,纤长浓密的羽睫轻微颤抖,似在不知名的梦里孤身奋斗。
谢春花又记起那时两道童慌忙来报,她真没想到赵策会忽然昏倒在地。
大夫说他被梦魇缠身了,是不是策哥儿被她们连欺带骗地拐到观里,发觉上当后心中不高兴,动作也不到位,得罪了哪路神仙?
毕竟他人出发前分明还好端端的,昨夜还能吃两碗饭呢,今天怎么就晕过去了呢?
她拉把矮凳,坐在一边,不时把毛巾浸入水中、拧干,再探探水温,不知不觉连最后一丝夕阳的余光也被山体遮掩。
他闭着眼,好像再也不会醒来。
谢春花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一大跳,赶紧低声“呸呸呸”两句。
而仍溺于梦中的赵策,在打散赵丰年的残像后心境愈发自若。
他不再是旁观者,而像是真正回到幼年的模样,此刻心平气和地跟着记忆走向跪在宗祠祠堂。
族中长老齐聚一堂,旁座上的那一位,在沉声罗列他的罪行:盗窃、品行恶劣、伤人致残。
伤人不必说,他本就只想自卫,导致赵丰年不良于行在他意料之外。
至于盗窃,恐怕是赵齐怕只两项不够有说服力强加的,至于偷了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偷,大家又不在乎。
待驱逐令下,赵策便动作利索、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的自私又一次害死了你的哥哥!”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追在身后不依不饶地叫喊。
赵策冷笑一声,一股脑问道:“你有本事改变过去?如果听了你的话,我还能醒过来吗?我现在心情不错,别逼我在这么愉快的时候揍你。”
“……”刚刚还在叫嚣的声音可疑地沉默了。
之前是自己没搞清楚环境,头也昏昏沉沉的,才下意识地相信它的鬼话,现在身子舒服许多,头脑也清醒了,自然不会再因为梦里的虚幻景象波澜不定。
“啊……”
他径直背身离去,身后响起一阵窸窣动静。
“你要到哪去?”
明知又是这个梦捣鼓出的怪动静,赵策脚步一顿,还是选择停下来。他转过身,果然又见到了那个女孩。
那张已经随着岁月变迁印象有些消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