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梦中(十五)
我就范,让我永远也不追究梁王的过失。梁王会这么做我毫不意外,长公主可真是吃里爬外!她不知道受了我多少恩惠吗?我给她的,足以令拥有盐邑和铁邑的诸侯王钦羡!”
“我让她的女儿做了新的太子妃,我给了她那荒唐的二儿子一个公主做妻子和一个五千户的侯封!我甚至允许她插手我的宫闱,逼死我曾经宠幸过的女人!”
景帝的抱怨还没有说完,太子的脸已经白得像是掺了太多锡以至于不能使用的铜板。皇帝看见他的脸色猛地将他推倒在地,“你也是个吃里爬外的小人!之前你为什么不说话、不告诉我这件事情?是因为长公主的对话是你从阿娇那里听来的是吗?你怕连累她?”
“不,不是,和阿娇她没关系。”
景帝连笑也笑不出来了,“阿娇当然不会给你说这些,她根本猜不出来她母亲做了什么,但是你可以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猜出来,只是你不说,你放任郅都被杀,是不是?因为你也害怕,因为你知道郅都逼死了旧太子,所以害怕他哪一天会逼死你这个新太子,所以你不救他!”
“不!”刘彻支撑起身体勉强向皇帝跪下,“郅都是朝廷忠臣,是陛下的宠臣,儿子怎么敢对他的事坐视不管!只是、只是……”
“只是你有私心!”
皇帝从桌上、书囊还有窗柩处寻来无穷无尽的帮手,竹简、帷幔还有门槛上装饰用的金石全成了他得力的臂膀,雪片白雨一般密集地降临到太子还没有长成的身体上。
“吃里爬外的东西!你真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只知道郅都强悍,你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强悍!他是为了我大汉,为了未来的皇帝能坐得稳!他那么做难道不知道是把自己放在火坑上烤吗?但是为了这个国家他没办法。”皇帝见太子害怕躲闪,怒急出错,一脚踢在太子脆弱的膝盖上,“不成器的东西!你没良心!他不弄死你大哥,你以后能坐得稳?我不下此辣手,以后这未央宫能被火烧成灰!”
汉朝天子十二旒黑玉制成冕冠重得能把人的脑袋压成齑粉,遍生的荆棘能叫戴上它的人鲜血流干。惠帝不堪重负,被压死在这顶要命的冕冠下,前后两位少帝也血尽而死,现在皇帝也快被冕冠的重量压断脊梁。他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儿子,从没有哪一刻对他这么失望,“我要派长安的禁军去包围长公主的园林和府邸!一天不成就一个月,一个月不成就一年,总得把他们逼出来!我要亲自在文武百官面前提审他们的欺君之罪,郅都死了,我用他们的血来偿!”
“晚了!”太子□□着说:“梁王并不是有意和您作对,他只是害怕到长安后你反悔将他抓捕入狱,所以他才逃跑。长公主收留他是为了到时候向窦太后邀功,并不是真的有意斩断您的臂膀。王信告诉我,邹阳曾经替梁王和长公主向他传信,愿意在太后面前保下郅都来向您献殷勤。所以他们绝对不是有意为之。”
太子摇摇头,“现在他们弄巧成拙,知道您对梁王的怒火只会比以往烧得更旺,怎么可能还会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等待您的消息呢?他们的本意是自保和吓唬吓唬您,现在只怕自己先被吓破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已经在赶来未央宫的路上了。”
太子看了看天,天色黑沉沉,一副随时能吞没明月磨灭群星的样子。未央宫的宫门挂满了锁链合好了门栓,所有的侍卫都擦好了铠甲,将巡夜火把查看再三。位于未央宫的御史大夫寺早就将铜门紧闭,里面山高的文书全部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可他能看到不久后未央宫门轰然解开的模样,被打破平静后从睡梦中惊醒的永巷宫人和急忙从西面长乐宫赶来的窦太后。
他甚至还看到气急败坏的王信,他没能从邹阳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折了另一个同母弟弟田胜。皇帝之前给了田胜九卿的尊位,命令他寻找梁王立功,以此弥补自己和哥哥王信曾经的过错,但是田胜一无所获。皇帝将田胜投进都司空,到现在音信全无。王皇后、王信和即将升迁的田蚡每当夜里瑟瑟发抖,生恐自己也被步田胜后尘,王皇后甚至夜不能寐。
这群机关算尽的人,而尽心血全徒劳无功。“陛下!”太子对皇帝说:“去换衣服吧,你这样怎么召见诸侯王、长公主和群臣呢?”
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皇帝倒是找回他在吴楚七国之乱都没有的风度和冷静。他从容问太子:“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梁王可能藏匿在长公主家中的事情。我记得你舅舅田胜已经因为追捕不力,已经丢掉九卿的官职,甚至失去自由。”
太子有气无力地回答,每说一个字他都感到喉咙涌上一股血腥气,皇帝之前的那一脚可能踹到他的内脏,“因为不能,陛下。我相信猜到的人不止我一个,我也相信闭口不说装不知道的人也不止我一个。说了您会怎么做呢?你一定会命令士卒冲进长公主府,将长公主和梁王全部带到太后身边数落他们的罪过,甚至在冲动之下将他们两个全部处死。”
“陛下,到时候你在盛怒之下,太后一定不敢拦阻您,但是事后她会怨恨您身边所有亲近的人,痛恨那个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