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湿
“县主,今日已晚,还请早些安歇吧,老奴就告退了。”李妈妈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多谢妈妈。”温姝澜还礼。
温姝澜泪水漾淌,辗转反侧,痴痴盯着窗外的玉盘。这一夜,她注定难眠。
萧岁怡提笔,在纸上抒意:
“秋夜吟哦忆江南,桂花香溢满怀香。
轻风拂面如丝凉,暗香浮动细如霜。
思君不在江南游,故国山河伫眼前。
归路漫长别泪流,长夜漫漫倍思量。
绿水悠悠芳草地,南风吹拂思归心。
花开花落几多恨,斜阳悠悠寄故人。
枕簟凉生泪痕湿,愁思满怀难言语。
梦中归路长崎岖,绝域天涯何处居。”
写罢,又觉得无趣,遂揉成纸团扔弃。
窗外月轮为大地镀上一层银膜,浮云牵丝,恰如人的愁绪,千丝万缕。
诘旦,裴夫人从宫中探望女儿归来,回到裴府。
温姝澜昨日来时,就知道了表姨母今日会归家,故昨夜虽未能安稳入眠,却如故起早,香渺麝烟为她梳洗归置。
裴夫人作裴府当家主母二三十载,拿捏着裴府内外上下的话语大权。对内,要照料裴府内宅姬妾儿女;对外,掌管府外大大小小的店铺和田租几十上百家。
温姝澜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进了花厅,抬眼见到那位坐于上首,衣着华贵的妇人迎上来:乌发梳编斜倾堕马髻,发间插饰银质穿花头钗,身穿碧城暗花锦衣,栀子绣蜀半锦裙,气度雍容,不怒自威。
温姝澜知道,这便是她的表姨母裴秦氏了,福身见礼道:
“姨母。”
裴夫人泪眼婆娑地携了她的手坐下,“好孩子,自我与你母亲一别,竟也有二十年了。当日她嫁与你父亲时,我们总以为有机会再见,可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天人相隔了,留下你这可怜的孩子……”
温姝澜同样泪流,“姨母……”
李妈妈在旁劝慰几句,裴夫人才用丝绢擦了擦眼泪,方不至失态。
又见裴夫人身侧端立的四个姑娘,必是表姨夫的所出的几个姊妹了。
裴老爷和裴夫人膝下一子五女,裴夫人所亲出的大公子、二姑娘和三姑娘,长子如今在军中谋了游骑副尉一职,月余才会归家;二女得圣上青眼,入宫作了妃嫔,为从四品贵仪娘娘;三姑娘最得裴夫人疼爱,裴夫人挑花眼,也定要为幺女觅得东床快婿;四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为裴老爷的两个姬妾所出,一并养在了裴夫人膝下。
姊妹几个互相厮认见礼,唯独三姑娘裴泽月略微扬头,轻哼一声,跑出了花厅。
温姝澜有些不安,裴夫人拍拍她皙白的手,安慰道:
“澜儿莫怕,你三妹妹是我娇纵了她些,你不必去管她就是了,以后在姨母这里,吃的用的,尽管和姨母提,就当是自己家。”
“过几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千秋之宴,大臣们都要携各家命妇女眷进宫赴宴,为太后娘娘的生辰贺寿。你表姨夫在朝中任职,这几天到鱼阳巡省去了,过些日子也会回来。”
“到时候,澜儿也要随我同去。你父王去了,连皇上都念你无人依傍,问了你多次呢。”
温姝澜拘谨地笑了一笑,“澜儿多谢姨母关怀。”
裴夫人笑着点点头,似是极为喜爱这个知书达理的表甥女,她一一扫过温姝澜此行所带的三个婢女,很快掠过麝烟香渺,落到萧岁怡脸上,目光中带了微许惊艳。
“只有三个人伺候你,那怎么行呢?”
裴夫人皱眉,李妈妈立刻近前道:“夫人,奴婢都安排好了,等会就把人都叫到姑娘院儿里。”
温姝澜的表姨父裴余谦,果然五日后从南乡归京,他是个生的和雅俊秀的儒臣,却因多年官场的浮沉,周身凭添了世故老成之气。
他倒未像裴夫人那般热忱殷勤,只关切两句:
“所须衣食资用,悉告之汝姨母,即以为家。”
太后千秋宴的前日,裴夫人差人送来了赴宴所需穿戴的礼冠,舆服。不厌其烦地叮嘱着温姝澜,宫宴上所陈的规规条条。
温姝澜身着靛青色九钿钿钗礼衣,戴双佩小绶,头上凤髻巧梳金翡翠,鬓间坠以金玉花枝,出现在人前时,裴夫人不禁叹道:
“澜儿,你真像你母亲,当年的京中第一美人啊。”
温姝澜腮凝新荔,似是被裴夫人夸的赧颜羞涩,微微垂眸:“姨母过誉了,澜儿没有姨母说的那样好。”
裴老爷也颇感慨道:“是啊,也不知道以后哪家好儿郎有这个福身,能娶了我们澜儿。”
他看似不经意的话,却让萧岁怡拧紧了眉心。
太后七旬诞辰,齐皇为表孝道,不唯御宴款待朝臣及其眷属而已,更设“千叟宴“于畅春园,预宴者三千余民间寿老,各赐鸠杖,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