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上巳日风波过后，谢皎落水染上风邪，体质好像一下子虚弱了很多，一阵凉风仿佛就能再次把她吹回病榻。螳蛉子开始很是细心地照顾呵护，天长日久她本来就缺乏的耐心也消磨殆尽，撇下谢皎自己独个出去玩了。

这场病若说有什么好处，就是谢皎可以假养病的名头真正作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王府内的权利倾轧离她更远了，她不必隔些时日就去应酬那些口是心非面甜心苦的各色长辈，读书下棋闲时和螳蛉子闲扯两句，她的日子过的前所未有的胜意。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赫儿，她救下那孩子本来不求回报，全是发自本心的善良。当时的情况也说不清是谁把谁拖下水，那孩子若是怕长辈怪罪，只要说是谢皎把他拖下水就可脱身。可那孩子没有这样作，他不仅把原委始末全盘说给了卢王妃，稍好了些就来她这探问。

可见是好人有好报，谢皎此时感受到的快乐不同于得到长辈的赞誉平辈的钦羡，她对待赫儿毫无矫饰行动全是发乎本心，赫儿对她的敬慕也是因为她是谢皎，并不因她是谢氏女李氏妻。

卢王妃对谢氏同赫儿的亲近乐见其成，豪族的嫡子是家族兴衰的命脉，嫡子和继母不和终究对李氏的前途有碍。

卫戍长那日救回这两人，详细禀报了当时的情形，谢氏能拖拽着赫儿上岸，可见她足有力气能够走到附近的庄户人家求救，所不能者无非是她不愿把赫儿独个留在河边。大家女郎的琴棋书画人情世故全挑不出错，难得的是谢氏心地善良。

卢王妃晌午遣人请她去看热闹，听闻是大食国的行商带来了许多西域珍玩，邀请诸位夫人娘子同去赏鉴。谢皎是卢王妃的好儿妇，早早梳妆好到卢王妃那凑趣。

举凡这类似场合，王府中众人凑趣全是为哄卢王妃高兴，她以为今日如同往常一样来的会是妯娌长辈，岂料她来时堂下只有王妃同李序两人。

今日不是休沐日，也没听说王府中有什么大事，他怎么来了。

卢王妃笑同她招手道，“我使人请你时早说了半个时辰，我们几个好好说说话，快来坐下。”

谢皎忙笑的满面春风似的见礼，道，“肃柔敬请王妃颐安，恭请郎君康安。”

谢皎自落水后统共见他没几面，许是因为赫儿的关系李序待她态度有所缓和，除却他不经意露出来的不耐烦，他们可也说得上是相敬如宾。

她知道这又是卢王妃好意撮合他们，对李序她实是敬谢不敏，哪家的郎子像他这样刻薄不讲情面，张嘴就是贬损讥讽，同他多待一会可说是磨砺人的心性。

她不敢招惹李序，没话找话的同王妃搭讪，道，“听闻母亲得了稀罕物，请母亲垂爱使我等饱饱眼福罢。”

“少不了你的，少不了你的。”卢王妃笑着觑了李序一眼，可惜大儿子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她无法只好招手对使女道，“你去把我新得的宝贝取来，可轻些莫要惹恼了他。”

使女不一会提着一只精巧漂亮的鸟笼出来，那鸟儿通身雪白的羽毛，两颊上有两个黄点，恰似女子点的花钿。她正稀奇这漂亮的小家伙，就听那鸟儿张嘴说出人话，“长乐未央，福寿安康。长乐未央，福寿安康。”

她轻掩秀口露出个吃惊的表情，这鸟口吐人言竟是鹦鹉吗，她在长安城见过鹦鹉的品相繁多，如这只这样的实是少见，“母亲得的是个宝贝，肃柔还是头次见到品相这样俊俏的鹦鹉。”

卢王妃笑着同她点点头，显见的很得意这珍禽，她道，“会说话的鸟不稀奇，如它这样雪白无杂色不多见，你瞧瞧。”

王妃伸手端在那鸟儿的喙下，那小家伙颇通人性的将头靠在她的指腹上，“昨日新得的，还没给它个名字，大郎你同肃柔给我参详参详。”

李序给点了名，不好不接卢王妃的话，他对类似的珍玩异兽向来不太上心，好儿郎上马杀敌下马治民，终日经营这些岂不归于玩物丧志的范畴，他侧首看了看那鸟，并没有看出好来，遂给出了一个还算中肯的评价，“欺霜赛雪又是得来自陇山，就叫陇山雪罢。”

卢王妃颔首想了想，名字不错然而杀伐气太重，用在这样可人的小家伙身上显见的不匹配，她看向谢皎，“肃柔怎么看?”

谢皎也觉得这名字不妥，但她明着不敢挑剔李序，想了想遂道，“郎君起的名字飒爽英姿，像是战马的名，用在它身上委屈了好名。”

她觑了李序一眼，见他并无不快的神色，接着道，“长安城中舞柘枝的娘子皆着金花钿，同这鸟两靥上的花纹像极了，母亲看柘枝娘这名字如何？”

王妃本就想引得他们夫妇二人凑趣闲谈，柘枝娘这名字听着也柔美，她朝李序点头笑道，“名字不错，配这小家伙。”

李序被叫来本就是来应景的，一只鸟的名字叫什么自然是无可无不可，附和着点头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