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
“好了。”
平王妃一声令下,春晖堂上再无人出声,她很快有了分派,“今儿虽事多仓促,干系着徐家血脉,也不可忽视。我让管事拿帖子去外头请了良医,好生给余家女郎诊一回脉。阿嫂就带着孩子们先在家里住下。”
徐家舅母凄惶应了。随后便有嬷嬷等人请了她下去歇息。
等到自鸣钟响过,平王妃因而问:“天使还在太守府吗?家中派了谁去相送?”
傅嘉笙循声出列:“孩儿已命人去请了八郎,让他先去太守府外相候,稍后便与他会和。”
“很好。”平王妃略颔首,“八郎虽是才回来的,倒还肯领了差事替兄长分忧。认亲的席面回头必得给他补上。他十来岁的年纪,又没有自己的姨娘,现在是……”
徐嬷嬷见状便道:“昨儿王爷吩咐,八郎眼看着大了,就安排在外院读书,给他择了清池院起居,安排了两个小厮伺候。今儿一大早,各院都送了表礼过去。八郎旧年曾理佛事,那院里便没放丫头婆子,小子们没经过事,寻了我来拿主意。我做主让他们去账房上按月支了家中郎君的份例,派了正院两个二等侍女陪了清池院的人一道,去给各院回了礼。”
平王妃未见反对,口上只说:“阿笙忙完了外边差事,记得回头去寻你表兄说话。”
傅嘉笙称是,向平王妃和两位阿姐行过礼,就得告退。
隔着层被掀起的门帘,她有意站了站,还是听到了几句母女闲话。
“平日里也不是人家说一句你就委屈到没边的性子,好好的怎么跟外头来的人拗上了……”
“起初只是个小丫头跑来跟我说,表兄带来的女郎怀身子了,徐家舅母膝下是没有女儿的,那别人自然以为她是妾室。我那时正烦心,就说表兄的妾有喜,该高兴的是舅母才对,与我有什么相干。谁知那余家女郎就亲自带着人来了,又是说我得陇望蜀,想着谢家的还惦记着徐家的,又是说谢家人都死绝了,只剩个五郎有今日没明日的……”
“然后你就让人给激着了,就不带脑子了……”
“阿姐你帮帮我呀,别让母妃揪我耳朵了。我那时不是想着谢家五郎从前路过平京来王府见礼的时候,是一个多爽朗多豪迈的小郎君吗?我还记得他比秦家的外甥活泼些,比阿弟个儿更高些,比八郎……我同八郎还不大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谢五郎在他们三个这样的年纪里,已经是漠北战场上和他阿兄谢三郎齐名的军中双星了。即便如今将星陨落,人人都能踩上一脚,被他们庇佑过的平京儿女却不能!”
傅嘉笙没有再听下去。
这种层面的对话,若她今日还是女郎,定是要被留下的,若被人问起,可能她也会如三姐嘉璨一般,容不得在遥远上京养尊处优的人来随意品评真切守护过平京十四州的少年将军……
这原本无关情爱。
如今既做男儿打扮,不能再参与闺阁闲语,虽有无法言说的遗憾,但她也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个早就该相见的人了。
*
傅嘉笙骑着快马赶到淇水边上的太守府时,杜太守正笑眉笑眼送人出来。
她跳下马,把缰绳顺手扔给小厮,站到了燕行身边,“让你在外头相候,你就真的一直站在这里等着?”
她隐约觉得,八郎不该这么呆傻不知变通的。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他进了太守府,想法设法守好那道门,拖延时间等她前来。
燕行弯腰听她说话,末了露出一个腼腆到有些纯良的笑容,“阿弥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兔……杜太守看到人来,果然自己上门了,“竟劳动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他侧身,让出一片空地,“路中郎将怕是还未见过平王世子吧。”
“末将陆鸣野,拜见世子。”
那人岳峙渊渟,佩刀而来,略带沙哑的嗓音低缓而沉稳,此时虽也年少,却已有了傅嘉笙曾见过的青年模样。
傅嘉笙背手而立,受了他的礼。
杜太守又看向燕行,“不知这位郎君是?”
“这是我家八郎,他才回府,不曾见过外客。”傅嘉笙犹豫片刻,没有主动介绍他的名字。燕行这名讳尚未更改,若此时宣扬了出去……总归不大好。
郡王庶子无爵无职,自得向朝廷命官见礼,“阿弥见过杜太守、陆中郎将。”
“昨日便听闻平王新找回一个小郎君,不想今日就有幸相见。”杜太守笑看他一回,还是同傅嘉笙说话,“八郎这个头看着还能窜一窜,像是个练武的苗子。”
傅嘉笙是当人家长兄的,便也道:“学文学武都使得,横竖那拜师的帖子我也用不到,家中又只得这一个阿弟,将来送他到平山书院,自有先生们去替他操心。父王和我便只在王府等着,倘若年末考评能得个‘优等’来长脸,那就好好赏他;倘若不幸落得个‘末等’,说不准还得提了表礼上太守大人您这求个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