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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惶惶然，栖栖然。闪躲奔逃不歇，至一谷底，终是山穷水尽。

乾坤袋见底，灵气消耗得七七八八,连追兵的刀光，也已渐渐逼近。我挽着佴释之的手，抬眼看他：“怕吗？”

他含笑摇头，末了，环顾四下，轻轻一叹：“只是这里阴冷幽僻，你我葬在此处，恐怕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日光。终究有些凄寒。”

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入眼尽是朽木湿苔，杂草乱藤，一时忆起西北小院的繁花似锦，不免十分黯然：“你给我种的那些花，到底是可惜了。”

他抚一抚我鬓角，“阿菱来世记得来找我，到时候，我还为你种，好不好？”

修真之人，哪里有什么来世呢。

可我依然点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追兵已至，杀招袭来。刺耳的尖啸声中，佴释之道：“阿菱，我不想死在他手中，你……动手吧。”

我颔首，赶在最后的护身之物破碎前，将利剑送进他柔软肚腹。

狂暴的灵力漩涡把四下一切吞没。我感应到灵罩崩裂，正闭目等死，然而一两息过去，除了周身有些痛楚，竟还算得上全须全尾。

难道这便是死后的感觉？

疑惑之间，一道声音却响起。

“万幸，终是赶上了。”

我猝然睁眼，果然瞧见身前一袭僧衣。

巴无忌？

他来做什么？

“西菱道友，你还好吧？”

我看看他，又看看旁边被我捅了一剑，如今重伤濒死的佴释之，震惊心疼之下，内腑激荡不止，一口鲜血，便猛地喷了出来。

——好什么好？

——卡点这么准，你果然是记恨我吧！

【六十九】

巴无忌的赶到，似乎带来了一些转机。

最明显的：杀手在他现身后，不得不暂停了攻势，悻悻然与这个大自在殿的和尚交涉。

我忙着给佴释之处理伤口，无心听他们叽歪。那一剑是带了必死的决心捅下去的，虽及时收了手，伤口还是又险又深。

好不容易止住血，佴释之悠悠转醒，躺在我怀里，神情萎靡，抬眼看向巴无忌。

我说：“对不住，下手快了些。”

他费力地笑了笑，似乎想要说话，奈何一张口，唇边便溢出血丝，便只是摇了摇头，含着笑凝视我。

我给他喂下丹药，用最后的灵力将其化开。

另一边，巴无忌和追兵斡旋过，转身回来找我，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西菱道友。”他说，“这次的追兵，恐怕是由合欢宗指使而来。”

我问他：“他们是通过占卜得到了我们的下落？不是说不能……”

他打断我，示意敌人耳目在侧，不是细究的时候。随即凝重地点头：“我本在大自在殿参悟，忽而感应到你与佴道友处境危险，便起了一卦，寻至此处。想来他们亦是如此。”

我焦躁地咬了咬指尖，又问：“那你能应付他们吗？”

巴无忌苦笑一声：“他二人是受雇而来的杀手，皆有合体期的修为。小僧虽则刚刚突破了境界，能勉力应付一个，但终究独木难支。”

既然如此……我心念电转，骤然抬眼，逼视巴无忌：“你还记得先前答应我的话吗？”

这人深深看我一眼：“自然不忘。”

我说，好。

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佴释之。他伤势危重，如今已经不大清醒。我抬起剑，割下一缕头发，塞进他手中。而后小心催动灵力，将他震晕过去。

至此，我对巴无忌说：“你带他走吧——无论怎么生分，他都是星机阁的人。合欢宗再想杀他，当着大自在殿的人，也不会动手。你带他走。等他醒过来，要看好他，一直到这件事过去，再送他回宗。”

顿了顿，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卷早已写好的书简，又道，“作为报酬。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在里面。解法正如先前那两个字，你一看便知。”

巴无忌一愣：“你……”

我笑了笑，头一次对他正正经经施礼：“小师父，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