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祖
“老爷并二姑爷来了。”随着一声通传,祁长空同大舅兄进到内室,向于老太太行礼。
“长空问岳母大人安。岳母大人近来身子可好?”
于老太太亲自扶起他,口中不停道:“好,好,我都好。任上的事儿都妥啦?饭否?瞧你这风尘仆仆的。”又招呼李氏:“快给姑爷端些点心来。”
祁长空扶于老太太坐下,说:“不敢劳烦大嫂。在前头用过了。晚些时候还得赶回去,没能在家里多留,岳母莫见怪。”
一边的于氏听他来去匆匆,不由得道:“相公怎的这般急?”
祁长空在她身侧坐定,喝了一口茶,说:“为着囡囡的事儿来。”
于氏眼圈又红了。祁长空拍拍她的手,对于老太太说:“此事阿蓉受委屈了,当年是我照顾不周,才让她在外生产,有了这一番事故。”阿蓉是于氏的闺名。
于氏的长兄在一旁道:“世事难料,母亲和二妹妹都要宽怀才好。”
祁长空说:“想跟岳母讨个主意,便说阿宁自小养在您膝下可行?”
于老太太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只金陵故友亦不曾见过她,便说宁丫头得慧圆大师批命,无名而养,不曾出现在人前。年龄…便以九岁论吧。”
祁长空点点头。于氏忍不住道:“生辰八字怎可随意更改,将来入族谱,议亲事可都要八字的。”
于氏的长兄道:“也只能如此了,总不好说与阿吟同龄。”
于氏的神色又不好看了。
祁长空捏捏于氏的手,说:“我知你心中难受。然稚子无辜,若那妇人当真有意调换孩子,早该带着阿宁远走,让我们永无相认的可能才是。”于氏听到此处心头一紧,不敢想象。
祁长空又说:“那妇人同阿宁一直生活在农庄,弥留之际又将钱财与孩子托付给方庄头,可见也是一片为母之心。当年想必是仆妇不察,将孩子抱错,恐你怪罪,便说是被偷换了。实不应该迁怒阿吟。”于氏听丈夫这么说,一时无可反驳。候在隔断处的何妈妈听得只言片语,惴惴不安。
于老太太点头道:“长空言之有理。何妈妈如今年纪也大了,看在她是你的乳母,于你有养育之恩,此番又是她找到阿宁。这次回来,就留在府中荣养吧。”
祁长空起身作揖:“岳母大人大义。待回本家后,一切皆有小婿同家里人陈情,必不让阿蓉受委屈。”
于氏听相公这么说,心软的一塌糊涂,不再想着女儿的八字。
祁长空走之前同于氏回了趟云锦院。两个孩子已在东厢房歇下。祁长空先去祁沐吟房中,坐在她塌边看了会儿,摸摸她的小手,帮她盖好被子。于氏神色复杂地看着丈夫温柔宠溺的眼神。祁长空悄声出来后,又进了隔壁阿宁的房中,站在床榻边,看见与妻子颇为相像的女儿,他亦笑了笑。随后回了正房同于氏私语。
“此次调动虽未有定论,回京是必然的。你安心在此等我来接你返京。”祁长空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于氏不舍的说:“不能明日一早再走吗?阿宁还没见过你呢。”
祁长空拿起梳妆台上的螺黛,拉着于氏,在她白嫩的手心写下一个“歆”字。
“‘宁’字甚好,便留着,再添一个‘歆’字,夫人以为如何?”
“祁宁歆。”于氏低声念出。
祁长空笑着点点头,不再留恋温柔乡。于氏送他到门口,见他骑上大马,疾驰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一早,祁沐吟穿戴一新,坐在起居室发呆。昨晚的值夜的小丫头跟她说父亲回来了。
正发着呆,于氏房里的何妈妈不等通传就掀了珠帘进来,沐吟在云珠碰撞的清冽声中回神。
“哟,姑娘还坐着呐?宁姑娘一早就在太太屋里候着呢!你也赶紧的,啊?”
祁沐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搁下了手里的蜜水。
何妈妈见她神色轻蔑,心中不快,“姑娘这是什么神色,快快与我一道去吧!”说完就站在那儿等她动身。
何妈妈是捏准祁沐吟的脾气。外人只道吟姑娘什么都好,只有她们这些自小伺候的才知道,吟姑娘除了吃食上不容出错,刚睡醒的时候,也是万万惹不得的。何妈妈就等着她犟起来,好回去跟于氏上眼药,早早将她打发去庄子上。
祁沐吟却不似从前那般耍脾气,只哑着刚睡醒的嗓子说:“何妈妈到底是于府的老奴才了,这回了于府可是换了一套规矩?劳烦何妈妈早早说与我知,免得一会儿在外祖母跟前失礼,连个腌臜的奴才都不如了!”
何妈妈一向是有头有脸的妈妈。如今祁沐吟当着一屋子小丫鬟的面儿一口一个奴才,只觉得老脸挂不住,恨得牙痒痒。
“老奴不敢,姑娘自便吧!”何妈妈甩手扭头就走,在门口碰见了莲蓉。
莲蓉只当没看见何妈妈的脸色,笑盈盈地隔着珠帘问:“姑娘可好了?太太要带您去见老祖宗呢!”